穗子從顧盼指尖滑出,不知怎麽,有點疼。
伸手拉住曲清河的衣袖,顧盼望着他的眼,認真地,一字一句地開口:“這話,永遠有效。隻要師兄肯自廢武功,我便紅妝十裏,相伴一生。”
“你若是對我也有這樣一片真心,我自然願意娶你,可你若隻是爲了做個交換,大可不必……你現在隻需回答我,到底,可有分毫的喜歡我?”
顧盼低下頭,望着手中的花,不知該怎麽回答。
曲清河也不願逼迫她,正要開口,卻聽她低低的聲音傳來:“我不知道……”
莫名的,有幾分欣慰。
幸好,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喜歡。
“不怕,那便等你知道了再說。”
兩人回到軍營的時候,已是深夜。
顧盼進了營帳,卻驚恐地發現燕梓桑在裏面。
她坐在桌前,手邊是一杯涼透了的水。桌上擺着棋盤,棋局複雜,黑白交錯厮殺。
燕梓桑皺眉凝思,似乎在疑惑下一步該如何進行。
顧盼有些心虛,大敵當前,她這個一軍主将既然無緣無故失蹤了一整天——她本來隻是想出去散散心的,誰知道耽誤了這麽久。
可是在燕梓桑面前,解釋不過是借口。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認錯領罰。
隻是她現在醉心于棋局,顧盼也不敢打擾,隻是僵着身子站在那。
“回來了?”燕梓桑手中拿着幾顆棋子,目光落在棋局上。
“嗯……”顧盼雙手交握在身前,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去哪了?一天沒見着人。”
“心裏煩,就想出去走走……”
燕梓桑的動作一頓,擡頭望向她:“緊張了?”
再過五日,便是濑弓葛司的大壽,登時衆部落都會前去祝壽。也就在這一日,林青淮會要了他的性命。
也就是從這一日開始,真正的戰争便會拉開序幕。
要說不緊張,那是斷然不可能的。
顧盼亦老實承認:“有一點……”
“這段時日來,你的表現很好,大可不必緊張。何況……有我在,你慌什麽?”燕梓桑道。
顧盼心中一喜:“你是說,你要一起?”
“我是赤鬼副将,哪有兩軍對陣,龜縮不出的道理?”燕梓桑道。
她的實力有目共睹,是以顧盼将她升做了自己的副将,也沒人說些什麽。隻是私底下,還是有人犯嘀咕。
燕梓桑不在乎他們的嘀咕,顧盼也沒空去管,面上,倒是一派和諧。
不過聽說燕梓桑也要一同前往之後,顧盼安心許多。
“來,陪我下盤棋。”燕梓桑将棋子一個個的揀回棋盒,叫了顧盼過來。
顧盼應聲而去,坐在她對面,一面幫着揀棋子,一面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生氣?”
“生什麽氣?”燕梓桑望着她,顧盼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開口:“我今兒……無緣無故的失蹤了一整日。”
“你并非我的附屬,不需要事事都向我請示。隻要大事上有着分寸,私底下,我也懶得管你。”燕梓桑道,她用的白子。
顧盼聽了,大松了一口氣,便先落了棋。
二人對弈至深夜,雙方的棋風相似,都是奮勇争先,陰毒狠烈的,倒是勢均力敵,兩人都殺得酣暢。
這一殺,竟然殺到了天明。
直到浣君商來提醒該去練兵了,顧盼才醒覺過來,洗漱一番醒了醒瞌睡,才拉着燕梓桑一同去練兵。
五日後,濑弓葛司大壽,各部落前去祝賀,卻在壽宴上出了事。
濑弓葛司被毒殺。
當日一陣混亂,濑弓葛司長子舒席麻出來主持大局,嚴查是誰下的毒。衆兄弟們雖心有不服的,卻也暫時忍耐。大事上,他們還知明理。
一連查了半月,都沒個線索,反而爲着誰繼任安格佐而起了争執。
濑弓葛司死得突然,也沒來得及留下遺言安排此事。兄弟幾個誰也不服誰,誰都認爲,自己比其他人更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時常争得面紅耳赤。
便在此時,默爾尊聽了楚宮遙的話,宴請一衆兄弟,以共同商議此事爲由。
畢竟犬奴與陳國還在交戰之中,此時亂了,會讓陳國有機可趁,不如坐在一處,無論怎麽,把此事定了,也好重振旗鼓,一同抗敵。
宴是鴻門宴,可他的那些兄弟,卻信以爲真,便在宴上受了毒殺。
默爾尊趁機登上安格佐的位置,意圖号令犬奴衆人。想也知道,各部落怎麽可能服他,當即内戰四起。
赤鬼軍便趁這個時候,突襲犬奴。
其實早在濑弓葛司壽辰那日,赤鬼軍便已整軍出發。隻是犬奴人自顧不暇,哪裏還管得了外界的情況,是以當赤鬼軍沖入他們大本營的時候,這些人還在自相殘殺。
終歸是有一分血性在的,被赤鬼軍的突襲大亂,連退數百裏之後,他們猛地醒覺過來,暫時不管前仇舊恨,先将力度使在一處。
這是犬奴的一大優點,無論自己鬥得這麽兇,一旦面對外敵,總是同仇敵忾的。
以默爾尊爲首,雙方從此交戰。
都隻此戰不能退,也無處可退,默爾尊一概以往“遊擊戰”的模式,駐下軍來,安心與赤鬼對陣。
他最信任的軍師,是承和。
當接連吃了三場大敗仗,損失慘重之後,默爾尊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可還不等他拿人問罪,承和與楚宮遙便消失了。
得知他們回到赤鬼軍,默爾尊更是暴跳如雷,對于赤鬼的恨意,有多了幾分。
雙方你追我趕,數次交戰,耗時快兩年的時間,默爾尊終于撐不住,願意投降稱臣。
他将犬奴人四散的兵力一概聚齊,親自向顧盼請求投降。
顧盼寫了折子送回京中,陳帝大喜,當即派了仁王前來受降。
至此,犬奴一族,已是徹底擊潰,至少短期内,再折騰不了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