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河有意找十二和來問問,可他們隻聽從自家主子的命令,旁人見也見不到。而林青淮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浣君商下落不明,蘇胭渺左手骨頭斷裂,短時間内不能動武,楚宮遙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
沒有一個人知道顧盼現在如何了。
找到那日在顧盼附近,眼睜睜看着她被捉走的士兵,仔細詢問過情況之後,曲清河第一時間找到了燕梓桑。
燕梓桑已成了姽婳娘子軍的首領,又在顧盼被俘,赤鬼軍一團混亂時,冷靜自持,将諸多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本就是一軍之将,言行之間自有一股旁人不敢冒犯的威嚴在。平日裏是收斂了鋒芒,如今,卻拿出了自己當初的氣勢。使得軍中盡管還有人對她帶着些許不服,卻也不敢不聽從她的命令。
此時,會議剛剛散去,燕梓桑立在沙盤前,眉頭緊鎖,似在思考着什麽。
曲清河進了帳篷,将旁人趕出去,神色略帶冷漠了些:“是你?”
除了她,曲清河想不到,有誰能在黃雀兒和群狼的協助下,斬殺狼虎,重傷顧盼,帶她離開。
黃雀兒與群狼的屍首,已然下葬,軍營中隻剩幾隻剛出生幾月的幼狼。沒了父母,幾乎快要餓死。幸得燕梓桑知道如何養活他們,這才留在了世間。
“師兄是惱我殺了雀兒,還是助犬奴擄走了她。”燕梓桑的視線并未離開沙盤,語氣也不帶過多的起伏。
她總是如此。
似乎七情六欲都被奪去了一般,活着的,不過一個木然的傀儡。
“你到底想做什麽?”曲清河知道,燕梓桑這麽做,并非有意報複顧盼,也非尋機上位奪回赤鬼軍——她若要報複,顧盼的下場早已凄厲千百倍。至于赤鬼軍,那本就是她的,從始至終,她沒必要奪回。
隻是曲清河實在不明白,燕梓桑辛辛苦苦将顧盼培養到現在的樣子,怎麽又親手将她送進了虎穴,難不成……
“你瘋了?”
“她若連這一關都闖不過去,憑什麽統領赤鬼?”燕梓桑立直身子,望向曲清河,“師兄,倘或我不在了,她必須一力撐住赤鬼軍。”
曲清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壓制自己的脾氣。
“師兄,把《山海經》給我吧。我從現在連起,待到十一層時,想必師兄早已突破。”
“沒了。”
“什麽?”
“前段時日,還給闫懷方了。”曲清河閉了閉眼,複又睜開,“我不會教你。”
“師兄,你答應過我的。”
“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嗎?”曲清河冷然一笑,與從前的他大相徑庭。
“所以,因爲我做錯了事,師兄給了懲罰。”燕梓桑的語氣微沉,聽不出是委屈或是生氣。
“師兄說過,在師兄練成之前,不會讓你碰它。你要做什麽,是你的事,師兄不會過多幹預。但是師兄說的話,你也該聽。”曲清河對上燕梓桑略帶倔強的目光,不由得歎了口氣,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那樣,“其實你現在已經很好了,不必對自己太多苛責。倘或……師兄撐不過這次,你便忘了《山海經》之事。”
“不可能。”燕梓桑猛然上前一步,緊緊拽着曲清河的領子,“師兄,是你說了,待你練成,可助我突破十一層,較爲保險,我才暫且等待的。倘或師兄真的撐不下去……绾绾定殺入山海教,将《山海經》奪回來。”燕梓桑紅了眼眶,目眦欲裂。
“若是師兄也達不到十二層,你練了,不過找死罷了。”曲清河道,語氣中難得的有些嚴肅。
燕梓桑一怔,手漸漸松開,喪失了渾身氣力一般,滑倒在地,喃喃而言:“你應承過我的……”
“绾绾。”曲清河蹲在燕梓桑面前,聲音輕得,似乎怕吓着了她,“凡事不可強求。當初二小子命懸一線,以師父的本領,都不能救回,何況起死回生?無稽之談。”
“師兄。”燕梓桑喚過,等了許久,才緩緩道,“讓我一個人冷靜一會兒。”
曲清河點點頭,起身便往外走去,到了門口正要出去,卻聽後面傳來一道聲音:“宮遙已經混進去了,我也暗中派人看着。雖會受些苦楚,但不會傷及性命。若是她能過了此關,绾绾便會離開,去做自己的事。”
“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也不用與我交待。隻是記得一點,你并非一無所有,還有師兄在。”說罷,徑直走出去。
外面,萬裏無雲,豔陽高照。
當真是一個好天氣。
接下來的時日,曲清河半是留在軍營中,半是溜去充滿螢火的山洞裏。
若非要從燕梓桑這得到顧盼的消息,他連軍營也不想去。
他本就不愛人世繁華——隻覺喧鬧難耐。當初,若非燕梓桑請求,他也不會暗地裏離開燕府,培養自己的人手與勢力。
便是這一些,也在燕梓桑當上赤鬼軍将軍那一日,作爲賀禮送了去。隻留了幾個還算志趣相投的,偶爾聯系一二。
這幾個,也是萬裏挑一的,爲燕梓桑留下的底牌。
看着燕梓桑一日一日的強大,曲清河曾經認爲,他永遠不會用到這張底牌。
怎奈世事弄人。
那是半年後。
這半年時間,他每日都能從燕梓桑處得到顧盼的消息。
默爾尊恩威并施,一會兒好吃好喝的待着,一會兒又大刑加身,将人折磨得不成樣子。
若是一直用着刑罰,倒也還好,偏這麽一塊糖一抽鞭子的,最爲折磨人。意志略差一些的,要麽便臣服,要麽便失了神智。
這是燕梓桑常常對付俘虜的做法,授意給了承和,悉數用在了顧盼身上。
好在顧盼并沒有就此投降,神智倒還清晰,閑時,常常與楚宮遙等人說笑。燕梓桑知曉這一切,頗爲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