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也是故意逗她鬧,卻沒想她這樣認真的回答自己,心中一陣動容。
他卻不知,自己面上的表情,比誰都要認真。
認真得,叫人不忍說不信。
顧盼見他忽然不語,也不知這人賣的什麽關子,便擡頭望着那一方小小的天空。
這段時日,天氣越發炎熱起來,這洞裏倒是涼快,一擡頭,又能看見一抹純淨到了極緻的藍,不見一絲雲彩。 若是在食物不缺的情況下,長久地呆在此處,也無不好。累了便歇一會子,醒了可以看看天,聽着外界的動靜,想象出一個個奇趣的場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個
遮擋的東西,要是下了雨,躲也沒地方躲。
坐井觀天,有何不可?
“想什麽呢?”
曲清河緩過神來,見她擡頭,自己便也去看。
天空中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
若實在說有,便是幾枝綠葉延了出來,倒成一幅畫卷。
“我在想,咱們怎麽出去啊?”顧盼有幾分惆怅。
她雖想永久地躲在此處,什麽也不去想,不去管,然而卻是不可能的。
要不了三兩日,燕梓桑就能找到這來。讓她找到了,可沒什麽好下場。
“出去還不簡單,你師兄自個兒挖的坑,當然有本事出去,不然也不會這麽往下跳。隻是難得天氣好,不如暫且在這歇歇,晚點回去,也沒什麽的。”
顧盼點點頭,伸了個懶腰,漸漸覺得有些犯困,便阖上了眼。
似睡未睡之時,聽到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似乎離她很近,又像是從極遠之處傳來的,她尋不見,抓不着,爲了追尋,隻得睜開了眼。
眼前卻隻有曲清河。
對方一臉驚愕:“我吵醒你了?”
顧盼緩了緩,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帳篷,曲清河半彎着腰,顯然剛剛才将自己放下。
顧盼搖搖頭,繼而又點點頭:“你剛剛有沒有聽見誰在歎氣?”
“這裏面就你我兩個人,誰在歎氣?”曲清河笑道。
剛入夏,夜裏還是有幾分涼意。
顧盼望了望四周,忽的就打了個冷顫。
到底她是入了夢,還是遇了鬼?
“多半是在做夢,别想太多。”曲清河笑道,顧盼卻像是見了鬼一樣望着他:“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曲清河反倒委屈了起來:“你什麽都不跟我說,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那你剛剛......”
“剛剛?你醒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除了做噩夢,難不成......”曲清河說着,還特意左右看了看,“這裏真的有鬼?”
顧盼莫名的,便覺得背後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胡說八道什麽。”
“你竟然害怕這個?”曲清河大笑出聲:“你這丫頭膽子怎麽這麽小,怕狼怕虎怕死人,這會兒還怕鬼?” “就怕了,怎麽?我又不比燕......憐兒,膽子大。我就膽小,我不隻怕這些,還怕蟲、怕高,怕的多了去了。”顧盼羞極反惱,梗着脖子,語氣也不甚好,“我就是這般沒
用,又不礙你的事,要你在這指指點點。”
“你可誤會了,我沒有對你指指點點,隻是覺得驚詫有趣。這世上本無鬼神,又何必懼怕?”
“你怎麽知道世上無鬼神?隻因你沒見過麽?你沒見過的事物多了去了,難不成都是不存在的?” “世上若有鬼,天底下枉死的人如此多,怎沒見到哪一個兇手受到半點報複?皆是逍遙自在。世上若有神,天災人禍不絕,何時又有哪位神靈出手相助。隻食香火,卻不肯做半點事實,這樣的鬼神,也配稱作鬼神不成?所以啊,你别多想。倘或世上真有鬼神,聽我這般不敬重,早便下了天罰,哪裏還能活到現在?鬼神之說,不過僧道
們爲了糊口,胡亂編造的。”曲清河笑道,顧盼想了想,堅定地搖了搖頭。
“還是害怕?”
“不是。
“那你爲什麽搖頭。”曲清河這下子好奇了。
“其實吧,是先有的鬼神傳說,才有的道館廟宇。”顧盼說得認真,曲清河哪裏會想到她的注意點在這,忍不住笑出聲:
“對,是我說錯了。” 曲清河其實長得很讨喜,若隻是見他的相貌,并不了解這個人的話,很少有人會不喜歡他。尤其笑起來,更讓人覺得心中明媚。顧盼也不禁放松了些,這一放松下來
,肚子就響了。
從掉進曲清河挖的那個坑裏開始,顧盼就沒吃過東西,餓也是正常。
可肚子連着響了好幾聲,讓她着實覺得有些窘迫。
曲清河神色自如,從一旁拿過一個食盒,打開來,菜香四溢:“剛剛本來帶着你去酒樓的,可你睡得太熟,叫不醒,隻能帶了回來,還熱着,吃吧。”
兩人去到桌前,擺好飯菜,便坐下一起吃。
吃到一半,顧盼忽然想起喬永慕的事,反正現在也沒個頭緒,倒不如讓曲清河幫着參考參考,多一個人,多一種思路。
于是便将來龍去脈說了一通。 “我卻是想起來,當初宜舒帝姬的送嫁隊伍離京後一月左右,殿下忽的便派了心腹趕去,将‘你’追回來。結果傳回來的消息,卻是隊伍遇襲,‘你’墜入山崖,九死一生。當時殿下便要立即趕去找你,被陛下呵斥之後,才罷了。卻将自己關在東宮數日,隻是稱病,直到半月後,才出來。我倒也暗中關注着殿下,他出來後,暗地裏動作卻多
了,不僅開始聯系在楚國的内應,并且來往頻繁。”曲清河剝了一隻蝦,扔進嘴裏,還沒等咽下去,又開始剝下一隻。 “但是,除了這一點,他一切正常。我本以爲,他是有了對付楚國的計劃,并沒過多在意。也因着追尋‘你’的下落,對于東宮那邊,關注也就少了。等你還活着,卻嫁給宋長束的消息傳來,我再想了解東宮的事,卻是完全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