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夥軍本已脫衣歇下,也不知是誰尿急起夜,卻見廚房燃起了火煙,湊上去看,見到自家将軍一身的面粉,神色嚴肅,如臨大敵。
還沒等他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便有一冷臉男子過來,叫他離開。
這男子,是将軍帶來的四位心腹之一,平時不苟言笑,功夫卻極爲狠辣。他在這守着,想必将軍是做什麽要緊的事,那人也不敢壞事,連忙蹑手蹑腳的回了房間。
直到鑽進了被褥,他才想起,自己有事沒做。
顧盼沒想到,自己逃過了穿越可能撕碎在黑洞中,逃過了追殺,撐過了無間獄,撐過了燕梓桑的荼毒,今日,卻困在一小小的紅糖芋圓上。
這面團到底要怎麽揉,才能符合标準?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蘇胭渺平日裏溫溫柔柔的一個人,教起别人來,氣勢絲毫不亞于燕梓桑。
不愧是多年出生入死的主仆兩。
“我手要斷了。”顧盼哀嚎一聲,差點就沒撲在面團上,被蘇胭渺拎住了。
蘇胭渺望了望那勉強成型的面團,柔聲笑道:“主子,這塊又廢了,隻怕要重來。” “不重來。”顧盼幾乎要哭出來,一塊面團要七八道工序,加面粉、薔薇花擰出的汁、芋泥、木薯粉、微量的紫薯粉、一定量的糖.......必須得控制好量,不能多,也不能少
,不然便是廢了。
分清那些材料還隻是第一步,怎麽加、什麽時候加、加了之後要做什麽......比打仗還難。
“胭渺,你放過我好不好?”顧盼隻差沒給蘇胭渺跪下,再這麽下去,材料都得給她浪費完了,還做不成一碗。
“可是......是主子自己要學的。”蘇胭渺低下了頭,倒顯得十分委屈......到底是誰更委屈啊?
顧盼沒辦法,隻得試着跟蘇胭渺商量:“剛剛那一團坐得就蠻不錯的,要不.......将就了?”
“那怎麽成,做出來味道不好,如何下咽。主子雖不計較這些,可也不該太苛責自己。”蘇胭渺不贊同,也隻有在這上面,她才敢反駁顧盼,并且絲毫不肯退步。
“真不苛責,我就......誰家吃芋圓花一兩個時辰連個模樣都沒出來的?這才是苛責好不好?照這種标準,非得餓死不可。”顧盼趴在案闆前,可憐兮兮的。
蘇胭渺低了頭,并不說話,态度确實堅決。
楚宮遙把頭轉向一邊,免得叫顧盼看見自己在笑。
雖然這樣很不應該,可她實在忍不住。
跟随燕梓桑這麽久以來,還第一次見她手足無措讨饒的模樣,着實新奇有趣得緊。
“不然這樣,今日,暫且這樣,等過段時日,有空閑了,你再好好教我,到時我一定認真學。”顧盼再退一步,言語中,甚至帶了幾分祈求。
蘇胭渺仍不說話,楚宮遙到底還是怕顧盼發飙,伸手扯了扯蘇胭渺的袖子,示意她退一退。
蘇胭渺沒辦法,隻好委委屈屈地答應了。 又折騰了将近一個時辰,紅糖芋圓終于做出來了。顧盼實在沒多餘的精力去管什麽黃金糕,索性不管,徒留那辛苦尋來的材料,還未得半分寵幸,便凄凄慘慘的被遺
忘在牆角,而這是顧盼要的東西,底下人自然不敢亂動,隻得放着。等多日後,顧盼想起來時,早已壞得不成樣子,隻得丢棄——那也是後話了。
天光微熹時,顧盼終于捧了一碗紅糖芋圓進了帳篷。曲清河竟然沒等睡着,隻是倚在床頭,一直望着她。
“吃吧,我親手做的。”
曲清河嘗了一嘗,不禁贊不絕口:“又香又甜又糯,不愧是我師妹,果然厲害。”
而後,便大快朵頤。
顧盼撇撇嘴,心想曲清河是真餓了,之前蘇胭渺嘗的時候,那眉頭皺得,恨不得把她擠死。
不過有胃口,總比吃不下東西的好。
顧盼微微松了口氣,好容易才恢複了些,可别因爲她一時不注意,又病重了。
看來以後還得她守着才行,偌大一個赤鬼軍,除了燕梓桑,誰能治得住曲清河?
黃雀兒或許可以,可它不知輕重,萬一真的将人給咬死了怎麽辦?
還是算了的好。
到底累了一天一夜,随着曲清河吞咽的聲音,顧盼不知不覺,也是犯困,來不及鋪好小床,趴在桌子上,便睡熟了。
自那日過後,曲清河的恢複,似乎就止步不前了,甚至反複無常,前一天明明還能自己走了,第二日就在床上疼得起不來,然後便委屈無限的說想吃冰糖芋圓。
顧盼隻得去做,經過蘇胭渺幾次的提點,倒也有模有樣了。漸漸地,不需要她在身邊,自己一個人也能做好。
她忙着照顧曲清河,軍務又不敢耽擱,常常趁曲清河睡着了,悄悄做事。做到夜半三更,便支撐不住睡下,醒來時,總是與曲清河同塌而眠。
雖然兩人都是和衣而睡,中間還隔了一條棉被。可畢竟男女有别,顧盼還是有些沒适應,想着晚上一定不能再睡着——結果不停循環。
這日,她才練完兵,正要去看曲清河,卻聽人來報,京中來人了。
來的不是旁人,卻是喬永慕。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盼先是愣在了原地,而後才後知後覺的趕去迎接。
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總覺得要出些什麽事。吓得差點忘了差人去尋燕梓桑。
喬永慕穿着藏色竹紋衣裳,笑容恍若春風撫水,惹起一片漣漪。
“殿下怎麽來了?”
“犬奴日漸猖獗。我便向父皇請旨,特來巡查。孫铉沒給你添亂吧?”
“沒有。”顧盼笑道,喬永慕要是不提,她都快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殿下一路辛苦了,先去歇息吧。”顧盼道,一面命人給喬永慕收拾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