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挂要怎麽送進去,讓他毫無懷疑,心甘情願的去使用。
一個不慎,被他發現了不對勁,便是全盤皆輸。
“承和本是犬奴人。”燕梓桑道,顧盼卻險些掉了下巴:
“犬奴人?犬奴人怎麽會......” “他們一家被楚軍所俘,我剛好救了——當時不知他們是犬奴人。還以爲是陳人,帶回來好生撫慰之後,才發現不對。”燕梓桑說得平淡,顧盼卻能猜到,她當時的心
情定然不平靜。
“然後呢?”
“發現真相之後承和求着我放過他的家人,表示願意鞠躬盡瘁,我試了試,身手的确不錯,暫且留了下來——他倒沒叫我失望。”
顧盼點點頭,心中恍然:“所以,現在就可以叫他潛到默爾尊身邊,完成此事?”
燕梓桑不做聲,算是默認,顧盼心中忽然就冒出了個念頭,隻是不确定這主意是好還是不好,也沒敢做聲。燕梓桑卻是看了出來,道:“有話就說。” “我在想啊......與其讓默爾尊重用承和,不如讓他重用承和所帶去的人。這樣......豈不是更容易加大他們之間的嫌隙?”顧盼觑着燕梓桑的臉色說話,見她一直望着自己,心
中發虛。最後說不出話來。
“犬奴人奉行的,是‘非我族者,其心必異’。”
“哦......”顧盼低頭不語,她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此事,便交由你處理。”
“嗯......嗯?”顧盼猛然擡起頭,大爲吃驚。
“你才是他的主子。”
“可、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會就學,你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徒有其表。若是哪日你我分隔兩地,還要等着我傳信來替你決策不成?何況我的計劃已經告訴了你,你隻需根據大緻方向進行布置,
添補細節便可。”
“難的就是細節......”顧盼嘟囔道。
看似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也是需要反複推敲,若是一點半點的不慎,便可能造成極爲嚴重的後果。
燕梓桑也不再理她,便就這麽出去了。
顧盼長歎一聲,趴在桌案上。
還不如殺了她算了。
卻也不能就這麽趴在,她再怎麽蠢也明白,燕梓桑此刻出去,是爲了她把承和叫進來。便喚道:“十二衛。”
帳中隻出現了一人,正是舒和。
“主子有何吩咐?”
“叫承和過來,我有話要與他說。”舒和道諾,不多時,承和便來了。
“起來吧。”顧盼倒了杯熱水,遞給承和。承和誠惶誠恐地接過,捧在手中,似是捧着什麽珍寶。
“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屬下不敢,主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好,屬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顧盼才開了個頭,承和便打斷了她的話,雖是表忠心,可顧盼還是有些不滿。
就這麽打算别人說話真的好嗎? “你先别急着開口,聽過了我的話再做思量不遲。此事事關重大,你若應了,不僅有性命之危,還很可能背上千古罵名。因而不論你應與不應,我都不會強求。”顧盼
一面說着,一面起身,走到承和勉強,向之鞠躬行了一大禮。
承和有些驚慌,想要将顧盼扶起來,奈何手中有水,也不便放下,正欲跪下,顧盼卻擡頭望着他:“請承和爲我投誠默爾尊。”
承和一滞,隻覺手中的水太過燙人了些,叫他幾乎拿不穩。
“主子,下定決心......要動手了麽?”承和說道,面色慘白,雙眼幾乎失神。 顧盼長歎一口氣:“并非是我心狠,你也見着了,犬奴屢屢滋擾大陳邊界百姓,民不聊生。以往,也不是沒放過他們一條生路,卻叫他們得寸進尺,我才兩年不在,竟
放肆到了如此地步——叫我如何能忍?此次,我回來了,倘或下次客死他鄉,又倘或戰死沙場——我邊界百姓,便任由犬奴欺辱不成?” 說到激動處,顧盼難掩神色,随即發覺自己的失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回過身去,走回了位置上坐着:“自然了,你是犬奴人,我叫你爲着外人去對自己族人不利
,太過不近人情了些。罷,此事就當我沒說過,你去吧。”
承和卻是将杯中熱水一飲而盡,任由其灼傷喉嚨,滾燙了心髒:“屬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你可想好,若此事敗露,你非但有性命之憂,還會被族人唾罵千古。”顧盼仍在猶疑,承和卻下定了決心:
“五年前,主子得知屬下身份,卻還願賜一家安甯那日,末多谷便以身死,屬下,名喚承和,是主子的奴才。”
“若真是如此。”顧盼起身走到承和面前,撩起前袍便跪了下去:“燕某替赤鬼軍将士,替陳國人民,叩謝大恩。”
一面說,一面便拜。
承和先她一步,單膝跪地,重重磕了一頭:“主子切莫如此,屬下承受不起。”
“倘或事成,你便是赤鬼軍、便是邊界百姓的恩人,當受此一拜。”顧盼不顧成河的阻止,硬磕了一頭。
承和萬沒想到,不禁大爲感動,雙眼泛紅:“屬下,定不辜負主子!”
二人又說了幾句,才起身商議起些許細節。
待到前期計劃商定,已至深夜,顧盼又喚來了十二和,研究諸多細節,靠着他們十二人的默契與互助,讓承和在最短時間内,能夠道默爾尊身邊。
十二和離去時,天邊泛白。
顧盼伸了個懶腰,奇異地,并不覺得困倦,起身出了帳篷。
觸碰到淩晨微涼的空氣,禁不住伸了個懶腰,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似要呼出心中所有污濁。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認真演起戲來,是這麽厲害的。
利用一個鐵血男兒的忠肝義膽,逼得他去背叛自己的族人——當初高考時候,怎麽沒去考個藝校,說不定經過這麽多年的琢磨演技,還能拿個獎。
顧盼長歎了口氣,說不出是憂是喜,雖說戰場無情,自己也不該對敵人抱有同情心,可是——心裏就是有點不得勁。 忽而聽得一聲虎嘯,擡眼望去,遠處竟起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