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能夠支撐那麽久,全憑着心中那根緊繃的弦。
這根弦一旦松懈下來,早該襲來的黑暗便是勢不可擋。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顧盼心中隻餘下一個念頭。
黃雀兒捕獵的野性是保留着的。
别聞到她身上血的味道,一個嘴饞,便大快朵頤起來。
卻忘記了本該在京城的黃雀兒怎麽會出現在此處。
待她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卻是曲清河。
顧盼揉了揉眼睛,有幾分難以置信:“你怎麽在這?”
說罷,心中并不十分确定,還四處看了看。
這裏是軍營沒錯啊。 “送黃雀兒來的,你若是去别的地方也就罷了,來赤鬼軍,卻不帶着它,小東西着急了,自個兒便沖出了燕府。要不是我發現的早,要麽便是它咬死了人,要麽便是人
打死了它。虎皮做衣,虎骨入酒,虎......”曲清河說着,見顧盼仍舊愣生生的望着他,一言不發,便笑問:“怎麽,傻了不是?”
說罷,又自言自語一般:“的确是傻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錐刺股,差點把自己刺死的。”
顧盼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太困了,就睡過去了......不過你怎麽在這?”
曲清河好似無奈的歎了口氣,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真傻了,方才不是還告訴你,我是宋黃雀兒來的麽?”
顧盼瞧了一眼趴在一邊的黃雀兒,不确定道:“它來,真的沒問題麽?”
“師妹像是忘了,它以前,常常随着你,随着赤鬼軍一同上戰場的。下次可别再丢下它了。”
“我怎麽知道,你師妹又沒跟我說。”顧盼嘟囔了一句。
雖不知燕梓桑爲什麽這次沒帶黃雀兒,不過若非她沒将黃雀兒帶來,曲清河也不會帶着黃雀兒跟在後面,那麽也就沒人會發現她受傷差點沒命,她就真的是沒命了。
想到這,顧盼才覺心有餘悸。
曲清河要是再晚來一時半刻,她就真的魂歸九天了。
因此,看向曲清河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感激。
“你可别這麽看着我,受不起。”曲清河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顧盼許是過了這麽久,清醒過來,便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回去。”
曲清河一臉的吃驚帶了難以置信,同時似乎還有幾分難過:“我這麽大老遠的趕來,還救了你一命,你便這麽急着趕我走?過河便拆橋,可不是個好習慣。”
“不是,我想着你不愛外出,也不愛與無關的人接觸,所以應該是不想在這多耽擱,早些回去的。我沒想趕你走。”顧盼連忙解釋道,卻見曲清河的笑容明朗:
“好啦,開個玩笑罷了,你這丫頭當真有趣,每次都被逗得團團轉。”
“你無不無聊。”顧盼翻了個白眼,後知後覺有些餓了,正想下去覓食,忽的想起了什麽,問道:“燕......咳,憐兒呢。”
“與姽婳娘子們打成了一片,早些時候與她們出城巡視去了。”曲清河道,顧盼點點頭,想也知道她閑不住。
“不和你說了,我快餓死了。”顧盼一面說着,一面起身穿鞋。
好容易保住了命,可别又給餓死了。
可偏偏不知道是不是扯動了傷口,大腿疼得她雙眼含淚,當即就窩在那裏動彈不得。
“怎麽了?”曲清河問道,黃雀兒也擡起了頭,似乎想要過來,又顧忌着什麽,隻是站在原地。
“好像......傷口裂開了。”顧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淚珠已經挂在了眼角。
“我看看。”曲清河說着,便要來查看她的傷口,顧盼連往後縮,同時扯過被子蓋住自己:
“不用了。”
曲清河一笑:“之前,你的傷還是我給治的,這會兒倒害羞起來了?”
“男女授受不親!”顧盼理直氣壯,卻也知道自己是小題大做了。 傷口接近膝蓋,也不算在什麽隐私部位。以前夏天的時候,她穿着熱褲也不覺得什麽——便是現在也不覺得什麽,要不是怕這個勸那個說的,她才不會在大熱天裹好
幾層。
而且曲清河是大夫,是醫生。在他面前,也不用避忌許多。
可她偏偏覺得臉上過不去。
尤其是與曲清河的坦蕩相比,顯得更加的,窘迫。
爲了掩飾這樣的窘迫,她把視線移到了黃雀兒身上:“它怎麽了?”
要是以前,黃雀兒早就撲上來了,怎麽今兒始終與她保持着距離。
曲清河似乎想起了什麽極爲有趣的事,笑得眉眼都彎了:“你可知,自己暈過去之前,說了什麽?”
顧盼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說,别吃我。”
“呃......” “你是不知道雀兒當時有多委屈,差點沒哭出來,這不,怕一靠近你就會尖叫着往後縮,所以不敢冒然。”曲清河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黃雀兒爲此不滿,卻又無可
奈何。
撲上去傷了他倒無所謂,再把主子給吓到了怎麽辦。
顧盼卻向它招了招手,黃雀兒猶豫了會兒,慢步走上前。
顧盼揉着它的腦袋,柔聲道:“不好意思哦,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别往心裏去。”
黃雀兒“嗚嗷”一聲,以表示自己的委屈。
“乖啦~”顧盼笑道,真覺得餓得不行了,便對曲清河道,“能先給我去弄些吃的嗎,快餓死了。”
“先把藥換了,放心,雀兒在這守着呢,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顧盼撇撇嘴,将被子掀到一邊,撩起了褲腿,直到大腿根。
曲清河沒想到方才還害羞的丫頭,這會兒卻這麽幹脆,幹脆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着那本該嫩滑的大腿卻爬了好幾處猙獰的傷疤,不由得長歎一口氣:“這丫頭,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
顧盼知他說的是燕梓桑,也沒答話。
她曾經對着鏡子數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統共有七十七處之多。 也不知燕梓桑到底是多拼命,才能将自己糟蹋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