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獨幽的大門,卻又茫然了。
她不知該去哪裏才好。
回燕府?
那裏有宋長束,有燕梓桑。
可是除了燕府,她還能去哪。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上,顧盼像是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她真的好想回家。
想起爸做的紅燒肉了。
想起自己臨走之前,媽還念叨着帶個男朋友回來。
那時她煩得直皺眉。
可現在,能夠讓她回家,别說男朋友,女朋友也能帶。
她想回家了。
“绾绾,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沉穩的聲音傳來,顧盼擡頭一看,卻是燕平生。
眼圈不知怎麽,就紅了。
“出什麽事了?”燕平生翻身下馬,将馬缰交給了一旁的副将,走到顧盼面前。
顧盼将人抱住,埋頭哭道:“哥哥,我想回家......”
燕平生擡頭望了一眼獨幽的匾額,擁住顧盼:“好,哥哥帶你回去。”
到了燕府,顧盼還是不肯撒手,燕平生便帶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孫瑛榕本在小憩,見狀也是一驚,忙迎了過來:“绾绾這是怎麽了?”
“許是出了什麽岔子,心中難以平靜。”燕平生帶着顧盼去了正屋裏,叫她睡在床上,“绾绾,你先休息會兒。一切稍後再說。”
顧盼雙眼通紅,手緊緊拽着燕平生的手腕,救命的稻草似的,不肯卸力。
孫瑛榕叫人打了熱水,浸濕帕子給顧盼擦臉。
顧盼下意識地一躲,孫瑛榕卻似沒看見,隻耐心哄道:“擦擦臉,會舒服一些。”
顧盼低着頭,雙眼出神,也不知聽到沒有。隻是帕子再次靠近時,還是一躲。
孫瑛榕望了燕平生一眼,将帕子給了一旁的小丫頭,親自去櫃子裏拿了塊香燃了,便帶着丫頭們走了出去。
燕平生給顧盼蓋好被子,道:“睡吧,哥哥便在這陪着你,哪也不去。”
顧盼這才望向燕平生,通紅的雙眼中有盈滿了淚。
燕平生擡手,将她臉上的淚痕擦去,柔聲道:“沒事了,睡吧。”
顧盼深呼吸幾次,又拉緊了燕平生的腕子,這才肯閉上眼。
安神香在屋中緩緩飄蕩,不多時,顧盼的呼吸便平穩起來。
燕平生也有幾分困乏,單手撐額,暫且也睡了。
到了半夜,顧盼被噩夢驚醒,見燕平生還在,不由得安心了些。
“醒了?餓不餓?你嫂嫂做了些吃的,都是你平日愛吃的。”燕平生問道,大掌撫上顧盼的額頭,再一次确定她沒發燒,才放心了些。
他一早便醒了,隻是不曾離開。期間孫瑛榕來過幾次,燕成疆也派人來問過,他回的話,都是“當此事未曾發生過”。
顧盼搖了搖頭。
“能不能告訴哥哥,發生什麽事了?”燕平生盡他所能的,放柔自己的語氣,以免再刺激道顧盼。
顧盼撇撇嘴,終于開了口:“夷猶死了......在底下那個迷宮裏。”
燕平生不知夷猶是誰,卻也沒問,隻是耐心等着顧盼繼續。
“他們說,是我的錯,是我害死的他,是我沒用......”顧盼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又有些鼻音,聽起來委屈極了。
“那你覺得呢,是不是你的錯。”
顧盼搖搖頭,那面具人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其實就是詭辯,就是所謂的受害者有罪論。
她的柔弱無能,不是旁人加害她的理由。
雖說自然是殘酷的,優勝劣汰。
可那是基于種族的生存。
爲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要了别人的性命,雖然殘忍,卻也無可厚非。
自然的法則,是應用在這樣的前提下。
而非,以強者爲名,對弱者肆意的殘暴虐殺。
便是野獸,也不會如此。 燕平生聞言,似是松了口氣:“當初家中生變,你第一次持刀殺人之後,就仿佛入了魔。堅信這一切,都是因爲當時的你太過弱小,堅信隻有你足夠強大,才能夠保護自己,保護身邊人。哥哥數次勸說
,都沒作用——绾绾,不能把别人所犯下的錯誤,強加在自己身上。他錯了就是他錯了,你原諒也好,報複也好,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可是,你不能歸咎爲自己有錯在先——你沒有任何錯。”
“那我該怎麽辦?” “就如哥哥剛才所說,原諒也可,報複也可。隻是有些話,哥哥要先與你說。這個想法,之前在你心中根深蒂固,你将它當作了至理真言,自然而然的,也就影響了手下人,讓他們也将這句話奉爲信仰
。這些日子你的作爲,哥哥都看着。進入無間獄,定也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一些。他們殺了夷猶,也是爲着那個信仰,給你刺激,本也是忠心于你的表現。所以在這件事上,他們本沒有錯。”
“哥哥的意思,是叫我原諒他們?”
“我不會左右你的決定,隻是給予一些建議。你心中過不去,可以施以一定的懲罰,隻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卻不至于要了他們的性命,明白嗎?”
顧盼垂下眼,似在思考。
燕平生也不催促,半晌顧盼才望向他,有些可憐:“我餓了......”
燕平生失笑,命人送上吃食。
屋中蠟燭被點燃,先是一對,等顧盼适應之後,才一對一對的點着。
“吃完了東西,記得把藥吃了再睡,骁衛營還有些事等着哥哥處理。若有什麽,便找你嫂嫂,這些日子便先住在這裏,也多陪陪你嫂嫂。”
顧盼點點頭,燕平生便大步去了。
此後幾日,顧盼便安心住在燕平生的院子裏。
燕平生回來的時間少,三五日才有那麽一晚上回來住,其他時候,便隻有孫瑛榕一人。
孫瑛榕學富五車,隻是甚少外出,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聽顧盼說着,也是津津有味。
她又有學識,不時提點顧盼幾句,竟比顧盼強撐着拿着書籍去學要好得多,姑嫂二人相處和諧,又意外的性情相投,幾日下來,竟如同親姐妹一般。 有時,孫瑛榕也會感歎顧盼與以前不同,顧盼便會在這時抱着她的手臂,撒嬌問着她更喜歡哪一個。每每要鬧騰一番,才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