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那隻灰狼起身走了過來,湊到顧盼身邊。
顧夷猶第一個緊張起來,反手去摸背後的大刀,顧盼卻是按住了他,免得他胡來激怒了灰狼,自己也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灰狼隔着衣衫嗅了嗅,又伸脖子舔了舔傷口較大的一處地方,口中似在嗚咽。
聲音中帶了幾分凄涼,顧盼聽着,心中也覺一酸,哪裏顧得上傷口的刺痛,擡手摸了摸它的頭,笑道:“我沒事的,休息一會兒便好,你幫着守守,一會兒再帶着我們出去,可好?”
灰狼聞言,便先去她來時的門口守着,其他幾匹,也分作兩撥,一撥守一扇門。
顧盼這才發現,這屋子竟是有三扇門的。
三扇門都被敞開,門外皆是黑乎乎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
顧猶夷好奇地望着這些狼,不由得一笑,随即又想到了什麽:“小姐,隻你一人活了下來,應該有鑰匙了。”
顧盼搖搖頭,也不知是扯着哪裏了,禁不住倒吸一口氣,緩了一緩,才開口:“給鑰匙的人沒出現,想是一直盯着我們,知道你還活着。”
顧夷猶這次反應極快,拔出了刀,雙手遞上:“小姐殺了我吧,就可以出去了。”
顧盼一時被他眸中的光芒給震懾住了。
她知道有人不畏生死,卻是第一次,見到赴死如此堅定利落的人。 擡手将刀壓下,顧盼笑道:“死什麽,這些狼聽得懂人話,此刻去守着,便也代表,還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你來這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是沒個其他的出口,這些狼一早餓死了。别怕,等我休息會
兒便走。也别動不動就想着死,我受這麽多傷,才換得你這條命,輕易就死了,對得起我嗎?”
顧盼說着,笑容越發勉強。
她之前不過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也沒用藥,也沒能完全止住血,找過來一路這折騰,許多地方又給裂開,疼得她已經不知該先顧哪一頭好。
再者又是這該死的失血過多,她現在看顧夷猶已經重影了。
顧夷猶見顧盼臉色不對,連忙扶她去躺下。見溫熱的血液從她身上流淌出來,心中發慌。在這屋子裏來回轉了好幾圈,沒找到任何有用的,便将自己的衣裳脫了,撕成一條一條的,暫且包紮。
顧盼迷迷糊糊地睡着,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想起自己還帶了瓶藥。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聊勝于無。
便是費力的開口。
顧夷猶本在一旁盤腿守着,忽見顧盼雙唇嚅動,似在說話,連忙湊上去聽。聽清楚之後,便在她身上翻找,半天找不到,便猜着會不會掉到剛才那個房間去了。
于是走到爲首的灰狼前,雙手合十:“這位狼大哥,我要去給小姐找藥。還請行個方便,讓一讓。”
灰狼是站着的,把不寬的門堵了個死,聞言,倒是退了兩步,給顧夷猶讓出空間。
顧夷猶小心不碰着它,出了門,又回身合十:“我去去就回,還請狼大哥好好看着小姐,在下無以爲報,定肝、肝塗地,以報大恩。”
說罷,小跑着回去。
才将到門口,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就傳了過來,叫他沒忍住,撐着牆幹嘔起來。
想着顧盼等不得,隻好強忍住,跑了進去。
進去之後,卻是一愣。
屋裏多了兩個人,都是穿着灰色鬥篷,戴着鬼面具。
他們兩似乎在查看什麽,顧夷猶猛地闖入,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本想着趕緊往回跑,卻偏偏看見了滾入角落裏的藥瓶。
顧夷猶一咬牙,看準一人起身來抓他的時機,彎腰避過,沖過去搶了藥瓶,随意撿了個東西狠狠一扔,發力往小道跑。
還不等他到門旁,整個人就被拎了起來。
顧夷猶身上也算是有點功夫的,趁這人不防,使了個巧,竟然掙脫開來,隻不過剛一落地,又被抓了而已。
“這小蘿蔔頭,還有點本事。”曲清河一隻手抓着顧夷猶,慢慢把人拎起,看着他懸空手腳亂舞,隻覺得有趣,“哎,你說,他會不會咬我啊。”
燕梓桑卻不答,她隻是看着這些人的屍首。
屋子裏的十五人,除了一開始被灰狼咬死的,沒有具個全屍。
甚至有個人的肋骨被抽了出來,當作武器打殺一陣,斷成幾截,扔在一旁。
這樣的慘烈,在“無間獄”的曆史中,也排的上名次。
這座地下迷宮,叫做無間獄。
到底有多少個相互連通的房間,無人知曉,被放在這裏面的,有的是犯了大錯,本該死,卻因爲某些原因,不得死的;有些是有事要求燕梓桑的;還有的,便是和顧夷猶一樣,是要當燕梓桑暗衛的。
這些人在這裏,突破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最後能走出去的,便能得償所願。
這種百裏挑一乃至于萬裏挑一的戰場,自然是血腥可怖的。
也有過厮殺三天三夜,最後活下來的,還沒等接過鑰匙,便斷了氣。
燕梓桑也見過許多慘烈的,能與此間相比的,不超過五個。
“看來是我低估她了。”燕梓桑撿起一根斷骨,細細觀察之後,扔了回去,“她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個刺激,刺激出她的本性。”
說着,側首看向了曲清河。
準确來說,是看向了他手中的顧夷猶。
顧盼被噩夢驚醒,醒來後,忘記夢中一切,隻是冷汗連連,心有餘悸。
待得鎮定下來,卻不見顧夷猶的蹤影,心中難免有些不安:“那個孩子呢?”
爲首的灰狼看了黑漆漆的小道一眼,顧盼不帶半點猶豫的,下床投入黑暗中。
好在就一條道,沒什麽岔路,她也不怕走錯,等着她進了那房間,卻見到了顧夷猶的屍首。
顧夷猶隻穿着貼身的衣裳,躺在那處。衣裳已經被染透。
他背上那把刀,插入了他的心口,雙眼睜得大大的,臉上染了大片的血。 顧盼幾乎是撲到在他身邊,将他的身體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