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刀已被砍得缺了口,不難想象出,它之前經曆過怎樣的戰鬥。
“這麽多天,你是吃的什麽?”顧盼問,如果就靠青苔和一壺怪味的水,顧夷猶撐不到現在,尤其中途還插了與人的殊死搏鬥。
“每個房間裏都會有些東西,吃的、用的。我運氣好,找到些幹糧,還沒吃完呢,小姐要不要?”顧夷猶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半塊幹餅子躺在裏面。
“我不餓,你吃吧。”顧盼笑着擺了擺手。
顧夷猶聽了,便又收起:“我也不餓,待會兒再吃。”
“你來得正好,咱們找找有沒有這屋子的鑰匙,沒有的話,就隻能像你那樣鑿了。”
顧夷猶忙将刀插好,又撿起鐵棍,去另幾面完好的牆前試了試,不禁搖頭:“這些是鑿不開的,旁邊那間屋子,是因爲沒門,我才試着鑿牆。”
“這就難辦了啊......你之前的屋子裏,有沒有找到過鑰匙的?”
“有!”顧夷猶忙不疊地點頭,拿起腰間挂着的一個小布口袋,口朝下一抖落,掉出七八把鑰匙來。
顧盼看了,不禁有些心疼。
就算一間房有一把鑰匙,這也八間了,還不算上沒門的,用過的。
“你多大了?”顧盼撿起鑰匙,走到門邊一把一把的試,一面問道。
“不記得了。”顧夷猶撓了撓後頸,有些羞赧,“我打小就沒爹沒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年紀,不過老師父說,我屬兔,今年應該十二了。”
“老師父?” “嗯,我小時候是在一個寺廟長大的,那廟不大,還沒獨幽樓的廳子大。廟裏隻有一個老師父,他把我養大的。養到六歲的時候,老師父死了。我在廟裏呆了一個月,把東西都吃完了,餓得不行,才下
山找吃的。”一提起以前的事,顧夷猶整個人都來了精神,面色也紅潤了些許。
“你這個名字,是老師父取的。” “不是,是我爹媽給取的。老師父說,當時有人把我放在一個籃子裏,就扔在了廟前。籃子裏有五兩碎銀子,一件肚兜,一個虎頭帽,還有一張紙,那紙上就寫着我的名字。老師父說,夷猶的意思,是
從容,從容不迫的意思。叫我遇事一定要鎮定,不能慌張。”顧夷猶笑道,提到那位老師父,嘴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這麽說,你原本不是京城的人?”
“不是,山下的鎮子叫西首鎮,在南邊。我一路走過來的......開了?”顧夷猶眼中滿是驚喜,顧盼也松了口氣,門開了就是好事。
而且,和她猜測的一樣。
這鑰匙開了門,就被卡在鎖眼裏,拔不出來了。
估計他們有其他的辦法能把鑰匙拔出,顧盼也不去多耽誤時間,拿了油燈就往外。
順着漆黑的小道往前走了一截,便是一扇門,門旁就挂了鑰匙,打開門,裏面又是一個房間。
這房間卻有十三道門,其中有十道,已經打開了,他們打開的,是第十一道。
房間裏已有十五人,他們或站或坐或躺,面色不定,卻都拿眼睛打量着他們。
顧盼心中一個咯噔,這與之前厮殺的那個房間,相差不大。
與顧夷猶相視一眼,對方也是習慣了幾分的。
若隻有他一人,他便會找個角落坐下,靜等人來齊,等着那聲音宣布“老規矩”,然後陷入一輪厮殺。
可現在他與顧盼一道,自然要尊重她的意思。
顧盼瞧他這麽淡定,便知這孩子經曆過幾次了,心疼的同時,深知站在這裏,就是引人關注的。便直接坐下。
一面盤算着,自己的傷還沒完全好,對付這麽些個大漢,估計讨不了巧。
不如韬光養晦,假做無能,等着隻剩最後一人時,再想辦法對付。
隻是這度要把握好。
倘或顯得太過弱小,反而會被先解決掉。
況且他們兩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個頭不高的孩童,不會......等等。
顧盼望向顧夷猶,心中不禁惶然。
他們是兩個人。
如果真的依着規矩,隻有一個人活着時,門才會打開。那麽即便他們撐到了最後,也得有一個人去死。
這怎麽行!
這……怎麽可以?
這孩子才十二歲,自己怎麽能對他痛下殺手?
況且,若不是她,這孩子也不會受這樣多的苦。
“小姐,你不舒服?是不是餓了?”見顧盼臉色不好,連忙掏出懷中那半個幹餅子,遞了過來。
顧盼沒接,隻是問他:“你爲什麽……想要進我家?”
她悄悄看了一眼那些人,不确定此刻顯露自己“燕梓桑”的身份是好是壞,便刻意瞞着。 “餓呗,我來京城賣藝,被那些拉幫的趕了,不許我賣藝。我就隻能讨飯,誰知道叫花子也有幫派,不準我在他們的地盤上讨飯。從城東趕到城西,哪裏都有人占了。我一生氣,就跟他們的頭頭打了一架……嘿嘿,他們打不過我,可以後更不準我讨吃的了。我餓得沒辦法,剛好遇見了……管家,他說,我要是入了府,再不會餓肚子。可是入不了,就要被打死。我想着,反正都要死的,餓死不如被打死,
還能吃頓飽飯,就來了。”顧夷猶也是個機靈的,聽出顧盼有意瞞着自己身份,改口稱狄雲生爲管家。
“可是這幾日,又餓肚子了,後悔嗎?”顧盼問道,笑容含了幾分苦。
“沒有沒有,這幾日已經算是吃得飽的了。小姐看,我這還能剩半個餅。小姐快吃了吧,吃飽就不難受了。”顧夷猶說着,硬将那半個餅塞進了顧盼手裏。
顧盼握在手中,隻是揉了揉他的頭發:“我不舒服,不是因爲肚子餓。”
“那是……” “草他奶奶的,還來不來了。幹等着作甚!”一絡腮胡子滿下巴的大漢不耐煩地大吼出聲,“就咱們幾個先出結果算了,等什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