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知他不會讓青淮來給自己把脈,以他的本事,還沒修煉到能叫人察覺不到自己體内蠱毒的程度。
青淮一來,自然露餡。
盡管他可以花言巧語哄過自己,可燕成疆與燕平生卻不是好糊弄的,若是他們知道了,便是顧盼全心全意想着宋長束,也保不住他。
“可我覺得我自己不對勁,哪裏都不對勁,這幾天經常做噩夢,夢見我殺人,殺了好多人。”顧盼說道,不懂聲色的再抛出一個問題,免得宋長束察覺出自己現在狀态不對。
“你以前是‘惡鬼将軍’,自然會上戰場殺敵的。”宋長束吻了吻她的鬓角,“你若不喜歡,日後不去戰場便是了。”
“可我怕......”顧盼蹙着眉,低下頭,讓宋長束看不見她雙眼,極力營造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那以後,我抱着你睡,就不怕了,好不好?”宋長束柔聲問道,顧盼佯作訝然:“抱着我睡?日日抱着我?”
“日日抱着你。”
“那你不當值了?”顧盼語氣中帶了幾分撒嬌,她本該用手環着宋長束的脖頸,效果更好,也更顯自然。
可她一時半會兒之間,真的做不到主動去接觸宋長束,隻好作罷。
宋長束的眸光一閃,笑容似乎苦澀了幾分,又瞬間恢複了正常,笑道:“這個月輪值,我隻有幾日是夜班,其他時候,晚上都可早些回來。甚至與你一同吃晚飯,也是可以的。”
顧盼腦中猛地閃過燕梓桑的話。
宋長束的“第二步”,開始了。
“怎麽了?我見你心情不好?”
“沒有,哪來的心情不好。”宋長束笑道,顧盼卻不依不撓:
“你我是夫妻,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了。你今兒不對,怎麽,就這麽不信任我,不願與我說麽?”
“不是。”宋長束哄道,“是今兒訓練得有些猛了,不覺有些累,睡一會兒便好了。”
“骁衛營的訓練,強度很大嗎?”顧盼面上帶了關心。
“......也還好,許是我長時間沒在軍隊裏了,一時有些适應不過來,過幾日就好。”宋長束面上帶了安撫的笑,顧盼卻在暗地裏撇了撇嘴。
回來都一個多月了,還沒适應過來,騙誰呢。
面上卻還是一派關心,忙從他懷中起來:“那你趕緊去睡,我不吵你了。”
一面說,一面便叫了丫頭們來伺候。
她以前沒發覺,剛剛卻注意到了。
自己從宋長束懷中出來的一瞬間,他的肌肉,也略略放松了些。
雖然幅度很小,可也能看出,二人以前相擁時,他懷着滿滿地警惕。
宋長束似乎真的累了,随意洗了把臉便沉沉睡去。
顧盼确定他睡着了,便跑去了西閣,向燕梓桑彙報他與宋長束之間的談話。 “你不用事事都與我說,反而會引起别人的懷疑與注意。自己看着辦便是,以前該怎麽,還是怎麽,也不必刻意的便要學我的作風。轉變得突兀,反倒不妥。”燕梓桑正站在書架旁,捧着一本書細細讀
着,眼也沒擡一下,看得十分認真。
“我給你拟了一個計劃,從明兒開始,你便照着上面的練。每一日,都要有效果。”燕梓桑道,顧盼自覺地跑到書桌旁,拿開了鎮紙。
紙上的蠅頭小楷娟秀,與燕梓桑的氣質全然不符合。
看過之後,顧盼幾乎雙腿發軟,摔到了地上:“你這是要我死——”
話說了一半,正對上燕梓桑的眼神,下意識地止了聲音,留着那半句話在空氣中回蕩。
“強度太大了,我完成不了......”顧盼放弱了聲音,擡眼望着燕梓桑,希望能夠得到通融。
“那是你的問題。”燕梓桑道,“我那屋中,挂着一柄劍,那是少宮贈我的,你拿着用便是。”
“少宮”,便是喬永慕的字,六弦文聲主少宮,聲沉重而尊,故曰爲君。
相應的,燕平生的字,爲少商,乃陳帝親賜。七弦武聲主少商,次于宮,能決斷。故曰爲臣。
這一君一臣,表明了陳帝的意思,也叫燕家上下,着實惶恐了一段時日。
畢竟,少宮爲文王之音,少商雖主臣,另一面,卻也是武王之音。
臣與王之間,一線之差,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太子送你的信物,給我用,算個什麽事啊......你不會是想......利用太子對你的感情吧?”顧盼不覺訝異。
她見喬永慕看着自己時的模樣,眼中熾熱的情意,不似作僞。
燕梓桑便這麽利用一個深愛着自己的人,真的好嗎? “許多我會做的事,你做不來。即便勉強去做了,把握不好尺度,也會出事。弱了一個屏障,便要強化另一個屏障。不然,等不到宋燕璋自取滅亡那天,燕家便已經倒了。”燕梓桑的聲音冷靜,顧盼盤
膝坐在地上,細細觀察着她的表情,想看出些什麽來,可是卻什麽也看不出來。
似乎她帶了個劣質的人皮面具,不能做出任何表情,不然這面具便會有裂痕。
“這樣的話......太子會不會......”話沒說完,便見燕梓桑眼神一變,從懷中取出銅鈴,搖了一搖。即便父親不想,也會有旁的人起了叫父親取而代之的心思。倒不如有過,功過相抵,反而平衡。”
顧盼恍然大悟,這招厲害。 燕家一面立功,一面犯錯,既爲陳國解決了問題,又不至于叫自己的功勞聲望太高,日後便是真有了造反的心思,起了勢,衆人見着他家平日裏的作風品德,也不會有人響應,反而會害怕他們一旦成
功,将會秦隋再現,反而會卯足了勁地制止他們,所以,陳帝才一再地挽留燕成疆。
這麽一個又能幫自己打仗,又不怕他有異心,又能體現自己仁德愛才的至寶,怎麽可能輕易地就放了。 “那......瑾懷也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