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剛入浴中,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是渾身大汗淋漓,像是有千萬隻小蟲在肌膚上的毛孔中鑽出鑽入。
剛開始顧盼往往受不了,想要逃,卻被燕梓桑死死按住,掙紮着遠不如靜心浸泡,因而半個時辰便能解決的事,往往要耽誤一兩個時辰的時間。
三天後,顧盼才勉強習慣下來,雖然還是難受,卻也能忍下。
這段時日,因着夜間與燕梓桑一起睡,與宋長束見面的時間不多,宋長束反而積極起來,也不似以前那樣早出晚歸,恢複了骁衛營尋常士兵的作息。 顧盼有心躲着他,免得情緒不穩,因而宋長束十次來找,有九次是見不着人的。偏偏顧盼也都有正常理由——要麽被觀門子叫去了,要麽早早便出門了。偶或晚間在屋中時,不是在燕成疆那處,便是
已經歇下了。
爲防宋長束察覺不對,中途她還刻意去找過宋長束一次,隻說自己這小師妹很無安全感,又受過傷,需得好好對待才行。
經過這次,顧盼發覺,自己雖不能完全壓下對宋長束的惡意,卻也勉強能好好與他說話的。
夜深人靜時,她也曾想過,爲什麽自己這麽輕易便信了燕梓桑的話。
仔細想想,其實在以前的時候,她便有幾次機會察覺出宋長束的不對了。隻是自欺欺人的,裝作不知,迫使自己不要進行所謂的“胡思亂想”。
燕梓桑的出現,不過是打破了她那自以爲是的保護膜罷了。
到了浸泡藥浴的第五日時,觀門子走了,走得無聲無息,隻留下一張紙條,便在整個燕府高手的防備下,離開了。
燕梓桑看見那紙條時,哭得分外傷心,幾乎沒暈厥過去。顧盼心中也不免動容,險些落淚,不料一回到屋中,燕梓桑便恢複成了平時的模樣,那傷心欲絕的模樣,隻是裝出來的。
顧盼對她的演技又有了一個嶄新的認識。
經過七日的煎熬,那蠱蟲總算被除了。
爲着不叫宋長束發現異常,燕梓桑又叫聞老先生給顧盼種了一蠱,這蠱食了顧盼的血,以顧盼爲主,種在身上,其實不過是寄存。除非極緻高手能看得出,略懂一二的,還是隻當顧盼身中蠱毒。
這是這蠱,對顧盼無毒,顧盼還可将其施在别人身上,當場便能發作。
當然了,種蠱的過程也極其惡心。至少對顧盼來說,惡心至極。
眼睜睜看着一隻奇形怪狀的小蟲子在你手臂上咬了一個口子,然後慢慢地鑽進去。皮膚瞬間隆起一個小包,又十分迅捷的恢複于平坦——痛還是其次,真的好惡心。
顧盼用手捂着那個小小的血口子,搓了幾搓,似乎想把蠱搓出來。可是沒有半點動靜,仿佛剛剛那一切不過是幻覺。
顧盼放下了袖子,又看見聞老先生用着那樣熱切又飽含着愛慕的目光盯着燕梓桑。
若非聽燕梓桑說過他的性情,顧盼隻當聞老先生對燕梓桑一見鍾情了——這世上哪來的那麽多一見鍾情。
“這些日子,有勞先生了。”顧盼走到二人中間,斷絕了聞老先生的視線。
她知道燕梓桑無所謂這些,也不怕聞老先生有些什麽想法算計。
可總要表明“燕梓桑”的态度,以免他真的鬧些什麽事來,白白的耗費精力。
“在下不敢,能爲小姐解憂,不勝榮寵。”聞老先生連忙收回了視線,低下頭去。
“走吧師妹。”顧盼道,徑直向前推開了門。
二人離開觀香閣之後,便分了手。顧盼得去那竹林中,看看黃雀兒是不是又跟曲清河咬起來了。
自從那日之後,黃雀兒不知怎麽,竟與曲清河結上了仇,時不時便要做狠攻擊,實打實的,有幾次曲清河險些被咬傷。
而每每,都需要顧盼去攔住,而後加以安撫,黃雀兒才勉強作罷。然後等着第二日,便又會尋着機會撲出去。
是以顧盼算了它發脾氣的時間段,每每趕過去,在見血之前,及時攔住。
今日爲着種蠱,時間已然晚了,顧盼不敢再耽擱,急急趕了過去,果見黃雀兒劍拔弩張,曲清河站在不遠處,滿臉的無奈,一見着顧盼,連連招手:“绾绾快來,再不來師兄便要被咬死了!”
顧盼趕忙跑上去,抱着黃雀兒的脖子,給它順着毛,黃雀兒的怒意漸漸止了,乖巧地趴在那,蹭着顧盼。
經過這幾日相處,顧盼對它的畏懼,也沒那麽深了。
說是老虎,可除了發脾氣的時候有點兇之外,其他時候,跟隻大貓沒什麽區别,就像是自己家裏那隻橘貓吃得多了,長得大了些。
“你說這小家夥,怎麽就跟我犟上了呢?”曲清河見着安全了,便緩緩走過來。
“我也不知.....難不成,是師兄做過什麽對不住他的事?”顧盼笑問。
“誰敢啊,師兄哪日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連師父我都沒這麽伺候過。隻不過呢,這小家夥有靈性,識得人心,更與主人心意相通。”曲清河盤膝而坐,坐在顧盼對面。
“師兄的意思,是绾绾叫雀兒傷你的。”顧盼笑問。曲清河搖了搖手中折扇:“非也,非也。師兄的意思是,他的主子與我有了嫌隙,他自然也不像以前那般,而是把我當作敵人了。”
“師兄這話,绾绾便聽不懂了。绾绾何曾與師兄有了嫌隙?”顧盼不确認曲清河是不是在試探她,而燕梓桑又不在身邊,隻得謹慎着開口。
“那你這幾日,頻繁出入觀香閣,是爲何?”
“爲着請教聞老先生一些事。”
“蠱術?”
“是。”
“爲何不來問我。”曲清河挑了挑眉。
“哪裏敢勞煩師兄。”
“說這話,便是與我有了嫌隙。”
“......” “怎麽?叫我說中了,不知該怎麽答了?”曲清河問道,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