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生直送她出了院子,方才回去。
之後的一段時日,宋長束依舊是天還沒亮便出去了。隻是再沒發生過值夜之後還要訓練一天的事,顧盼也放心了許多。
可同時,心裏也有些郁悶。
她已經好長一段時日,沒好好與宋長束說過話了。
他日日天不亮便走,回來時已是深夜,匆匆吃過些東西後便睡了。
顧盼看他累,也不忍打擾,可她發現,宋長束身上,總會多一些細小的傷口。
傷口不深,就像是不小心剮蹭到的,可幾乎每日都會添新的。
甚至有時候臉上都會有。 顧盼本想再去找燕平生說說,卻被宋長束攔住,說之前燕平生對他的關照,已經引起了将士們的不滿——在軍營中,一切都是靠實力說話。他這等靠關系走後門進來的,本來就不遭人待見,倘或一次
次地生事,反而不好。
說完,宋長束還笑了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丈夫可是要統領三軍的人,這麽點事算什麽?”
顧盼順勢倚在他的懷裏:“可我就是心疼嘛。”
“你若心疼我,就将家中打理好,别叫我回來費心,好嗎?”宋長束道。
顧盼點點頭,其實她也沒什麽打理的。
外事有燕平生和管家,内事有孫瑛榕,她就是個混吃等死的。
可也沒必要在此時和宋長束争些什麽,隻能自己盡量乖些,讓他少費些精神。
隻是,宋長束現在在拼命,而她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樣的感覺,着實不好。
又不敢表現出來,免得燕成疆父子幾人發現了,又對宋長束有意見。所以隻好日日在府中閑逛,好在這府中景色精妙,處處叫人大開眼界。顧盼逛着,也覺有趣,不知不覺地,便打發了一日的時間。
這日,她順着一條曲徑小路,走入一處别院之中。
這别院清淡雅緻,沒過多的花草點綴,隻有那一簇簇的修長綠竹,在風中輕輕搖晃。
陽光被竹葉遮擋得斑駁,顧盼低頭望着各式各樣的影子,調動自己有生以來最豐富的想象力,硬叫她看出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有趣物什。
順着竹林往前走了好一會兒,眼前開明時,卻是一汪清潭。
潭水清澈見底,能見着細小的魚蝦暢遊嬉戲。
離着清潭不遠處,是一間竹屋。
顧盼想起了楚國也有這樣一間竹屋。
也不知那竹屋的主人現在如何了。
顧盼長歎一聲,臨走時,也沒來得及與他好好道個别。
希望他現在放下了吧。
正想着,忽聽“吱呀”一聲響,竹門從内打開,緩緩走出一個身着皂色衣衫的男子。
這男子相貌偏向陰柔,一雙鳳眼襯得人有幾分嬌媚。
若非他頸間的喉結太過明顯,顧盼隻怕要當他是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
“绾绾終于來了,我可等你許久了。”男子輕輕一笑,聲音中含了幾分幽怨。
不知怎的,顧盼就想起了那個傳聞。
傳說燕梓桑極好男色,見到相貌俊朗的,就強擄回家做面首。
當時她還嗤之以鼻,以爲不過無稽之談。
燕梓桑的未婚夫婿,可是當今的太子爺,敢給太子戴綠帽子,隻怕她是不想活了。
可看見面前這個男子,顧盼又有幾分動搖了。
照着燕梓桑那股纨绔勁.......也說不定啊。
男子站在竹階上,見顧盼不說話,便眨了眨眼:“绾绾回來了這麽多天也不找我,是真的生氣了麽?我也是爲你好,你若真生氣,我便道歉,以後再不提了,可好?”
顧盼有些愣神,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萬一這個人真是燕梓桑的面首,她該怎麽辦?
總不可能留在身邊——将人趕出去?
“绾绾是真要與我生分了不成。”男子幽幽地歎了口氣,有着幾分難過。
那雙眉蹙起的模樣,叫人有着千萬個不忍。
顧盼清了清嗓子,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請問......你誰啊?”
男子一怔:“绾绾不認識我了麽?我是......你師兄啊。”說着,輕輕一躍,便躍到了顧盼面前。
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寸餘,忽的顧盼連連退後,也不知絆到了什麽,險些摔個底朝天。
“绾绾怎麽了?動作竟這樣笨拙,都有幾分不像你了。”男子輕笑,眉眼彎如細柳。
“你說你是我師兄?”顧盼問道,望向了一旁的楚宮遙,她什麽時候又多出了個師兄。
楚宮遙将頭一撇,似乎并不想見到男子。
“哎呀呀,這不是小丫頭嗎?許久未見,當真是想念。”男子卻有意往楚宮遙面前湊,頗有幾分浪蕩子的模樣。
隻是這副模樣,配上他那張比女子還陰柔幾分的面龐,着實有些違和。
楚宮遙有些憤然,雙拳緊握似乎想要動手,不知爲什麽又忍了下來,隻對顧盼道:“主子,奴婢去外面等你。”
說罷,也不等顧盼開口,竟直接走了。
顧盼望着他們兩,帶了幾分考量。
有事,這裏面絕對有事。
男子看着楚宮遙的背影許久,直到完全消失,才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見顧盼望着他,不由笑道:“绾绾看我做什麽?你可是有了家室的人。”
“既然知道我有家室,便該知我失憶了,所以,你到底是誰。”顧盼雙手環在胸前,“你若不說,我可就叫人把你趕出去了。”
“哎呀呀,你個小沒良心的,就這麽對疼你愛你的師兄不成?”男子戳了戳她的腦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是你大師兄啊。”
“名字。”
“绾绾猜猜?”男子走到凳子旁,坐了下來。
那竹桌上擺着茶水,他便倒了兩杯。
顧盼便也去坐着,以手撐頭:“你不給點提示,我怎麽猜?”
“绾绾這樣聰明,怎麽會猜不着。”
“你若不說,我可就走了。”顧盼佯作生氣,起身便走。 那男子卻也不攔,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