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璋還沒回來嗎?”
“派人傳了話,說今兒要值夜,便不回來了,叫主子好好休息。”
顧盼點點頭,不去想宋長束第一日報道就被安排值夜的不合理之處。隻是在後院的溫泉池子裏泡了好一會兒,覺得身上舒坦了些,方才回屋睡了。
第二日起時,宋長束還沒回來。
顧盼這才琢磨出了幾分不對,穿戴好後随意吃了些東西,便要趕去看看。
不想在院門外面遇見了燕平策。
燕平策雙眼通紅,像是哭過,又像是熬了一整夜,整個人都有幾分憔悴。孤零零地坐在石階上,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見到顧盼出來,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可憐兮兮地開口道:“姐姐,瑾懷知錯了。”
顧盼望着他,不着一詞。
“我已經安排好了,路上就會有人将人換了,叫那侍郎改名換姓,隻要手腳勤快點,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卻也餓不死。”
“昨兒那兩個姑娘呢?”顧盼問道,雖然聲音還是冷着的,終究願意開口了。燕平策喜不自勝: “安排妥當了,紅衣那個受了傷,已經請了府醫去看,用上幾劑藥,好好調養就好。到那時,我再送她們去與父母團聚,姐姐覺得可好?”燕平策幾乎是看着顧盼的臉色來說話,一詞一句說得分外小心
。
“府中有府醫?”顧盼疑問出聲。
“是啊,佟大夫醫術高超,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由他診治,自然不會有問題。”
既然府中有府醫,那前兒晚上,燕成疆何必大張旗鼓地去尋了禦醫前來。
顧盼似乎想到了什麽,也沒那麽生氣了,見他這小模樣着實凄慘,正打算撫慰幾句,忽又想起了宋長束,不禁沉下了臉:“前兒晚上,你灌你姐夫喝酒了?” “他告狀了?”燕平策見顧盼忽就沉下了臉,正考量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聽這麽一問,一夜未眠的委屈與疲倦霎時化作了滿懷怨怼,卻不能表現出來。又想起宋長束一個大男人,遇着點小事便
去告狀,實在是不齒,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還用得他說?一回來就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那酒味能活生生把人熏暈。燕瑾懷,你到底想做什麽?”
“不過就是多喝了幾杯,跟個姑娘似的矯情。”燕平策嘟囔着,可這地方就這麽大,顧盼自然聽得清,擡手就往他額頭上敲了一下:“我矯情,還有,他昨兒晚上沒回來,又是你搞得鬼?”
燕平策沒言語,顧盼本來隻想詐他一詐,見這模樣,便知自己是猜對了,當即恨不得打他一頓:“你就這麽不待見他?”
“姐姐,我說了你可别生氣——我覺得他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的,不是你說了算,我喜歡就行。”
“那是你忘了他做過什麽,他曾經——”
顧盼打斷了燕平策的話:“我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麽,我隻知道現在,他是我丈夫。”
頓了頓,語氣中又帶了幾分堅決:“若是燕府容不下我夫妻二人,我們自會識趣的離開,不礙你們的眼。”
“礙什麽眼了!”燕平策不由得着急,“瑾懷錯了還不行嗎,姐姐别生氣了,我以後、以後不動他了還不行嗎。”
這少年将軍急得雙眼更紅了些,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顧盼半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下不爲例。”
“是,瑾懷不敢了。”燕平策吸吸鼻子,顧盼薅了薅他因一夜未眠而顯得有幾分亂糟糟的頭發:
“行了,快去睡吧。”
她的語氣軟了許多,燕平策吸了吸鼻子,反倒是委屈了,撲到顧盼懷裏就大哭了起來:“瑾懷知道錯了,姐姐别不要瑾懷。”
顧盼渾身一僵。
雖然燕梓桑與燕平策是姐弟,可于她而言,燕平策還算是陌生。
就算是燕平生,輕易也不肯與她有肢體接觸,燕平策這麽一來,叫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要想掙開,卻怕又傷了這小将軍的心。
隻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楚宮瑤,楚宮瑤卻像是習以爲常了,一時沒能明白顧盼的意思。
顧盼隻好歎了口氣,拍拍燕平策的背:“你下次不這樣,我就不生氣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說完,才覺得這場面有幾分熟悉,便又想到了裝傻時候的宋長束,簡直和燕平策一模一樣,笑意越發溫柔了些。
燕平策依舊抽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擡起頭來。顧盼又好言安慰了幾句,親自送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晚上,宋長束終于回來了,一身的疲意,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顧盼看着心疼,也不忍吵他,隻叫了林青淮與浣君商來幫忙把人擡到床上,親自給人擦了擦臉,褪去衣裳,蓋好被子之後,便怒沖沖地去找燕平生。
一進院子裏,便見到一位美貌婦人。
這是燕平生之妻,定遠侯孫家的小姐,孫瑛榕。
“绾绾來了,坐。”孫瑛榕本繡着什麽,見她來,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起身上前迎接。
“大嫂子好。”顧盼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孫瑛榕直接拉了過去。
那桌上是繡了一半的虎頭帽,針腳細緻,看得出十分用心。
“閑來無事,便給渡遠做了些小衣裳小鞋子的,绾绾别嫌棄才好。”孫瑛榕笑道,落落大方,笑容恰到好處,既不顯得虛僞,又沒太過熱情,叫人感到不适。
“大嫂子的手可真巧。”顧盼拿起那虎頭帽,不由得感歎出聲。
她一輩子也别想做出這麽精妙的東西。
“就你嘴甜。”孫瑛榕一笑,“隻是勉強入得眼罷了。”
顧盼卻是聽說過,孫瑛榕的母親,自幼便愛女紅,一手繡技名揚天下,多少人擲下千萬金,不過求一方小小的手帕罷了。 孫瑛榕自然也是得了母親的真傳的,隻是嫁給燕平生之後,除了燕平生穿戴之物,她再沒動過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