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氣逐漸轉涼,她坐在床上,頂着一頭的亂發,披裹着被子,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一名喚雪鴛的丫頭見她醒了,便招呼着小丫頭們捧着東西進來。
丫頭們各自有序,人雖多,卻沒發出半點聲響,隻捧着東西靜靜地站在屏風後面,等着顧盼叫她們。
顧盼自顧自地愣了一會兒神,才發現身邊沒人似的,吓了一跳,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想起宋長束似乎跟自己說過,要去軍營了。
松了口氣。
伸了個懶腰,整個人都清醒了些,同時才看見屏風後人影綽綽,歪着頭試探地問了一句:“誰啊?”
“奴婢伺候大小姐起床。”雪鴛答道,顧盼點頭,丫頭們便出來了。
一個一個,按部就班的,伺候顧盼洗漱、穿衣、梳頭。
分明這才是第一日,可她們卻像是十幾年一直如此一般,有條不紊的,連腳步也不曾有錯。
吃過東西,顧盼去了燕成疆的院子裏看宋自悔。
燕成疆真是喜歡自己這外孫,特地開了口,讓孩子養在他的院子裏。鬧得顧盼想看孩子,還得先走好遠一段路。
此刻小孩剛剛吃飽,睡得正香。 顧盼趴在小床邊望着他,聽雪鴛說昨兒半夜小孩忽然啼哭不止。燕成疆急急地派人去請了未當值的禦醫前來。經過診斷并沒病痛,燕成疆還是不信,非拉着人将小孩裏裏外外的檢查了一邊,确認身體
健康無恙,才放了禦醫走。
那時快到換值的時間,聽說那禦醫剛出了燕府,馬不停蹄地就往宮内趕。
可憐那禦醫,好好的一個晚上,就這麽毀了。
顧盼看着小孩肉嘟嘟的臉,忍不住要去碰一下。
一路颠簸,也虧得胭渺照顧得好,孩子幾乎沒受什麽苦。
沒多會兒,小孩睡醒了,見到顧盼,樂得吐了個泡泡。
顧盼隻覺得自己的心化成了一灘,将孩子抱了起來,在懷中逗弄。
畢竟還是認得自己母親,小孩不哭不鬧,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轉也不轉的看着顧盼。
這孩子跟顧盼——準确來說是跟燕梓桑比較像,尤其是那雙眼,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顧盼逗着孩子樂了一會兒,見他雙眼要閉不閉,似乎是要睡了,便又放回小床上。
誰知才一離開懷抱,小孩便哭了起來,顧盼連忙将他又抱起。一抱着,又不哭了。
顧盼隻得等他睡着了,才小心地放下。
不覺雙手酸痛,便甩了甩手臂。
雪鴛見了,連忙上來幫她按揉,顧盼望着她,猛然想起什麽,問道:“昨兒晚些時候,我是不是支了幾個人進來?”
“四個,兩個丫頭,兩個小厮。”雪鴛笑道。
“今兒怎麽沒見他們?”
“他們昨兒晚上守夜,隻怕還沒起,小姐若有事,奴婢去喚他們。”
“不必。”顧盼搖了搖頭,将手臂從雪鴛手中抽了出來,伸了個懶腰,“我想四處走走,你也跟着?”
“是。”雪鴛微微屈膝,顧盼有心叫她别動不動就行禮,卻又想着隻怕他們是成了習慣,輕易改不過來的,也懶得提醒,囑咐了奶娘好好看着宋自悔,便出去了。
不得不說,這國公燕府,實在是高調鋪張。
與這裏相比,宋府實在寒酸得可憐。
旁的不說,便說那望雪亭。
燕府中,有着一整座金台山,山上奇珍異獸無數,一路上去,多的是顧盼從未見過的花草走獸。 在金台山山頂,搭建亭台樓榭,其中一高聳入雲的涼亭,名喚望雪。此亭共有十三層之高。從此亭頂層望出去,能望見整個燕府的布局景色,甚至能看見大半個京城,瞧見遠處宮廷建築。冬日裏下了
雪,從這裏看出去,便是銀裝素裹的一大片,不同的地方現出的不同雪景,盡收眼底。
這望雪亭中,藏經書萬卷,利器萬件,美酒珠寶,舉世無雙的寶物,陳列在亭中,琳琅滿目。
這第一層到第三層,便是數不清的典藏書籍,其中大半已爲孤本,傳說中早已消失了的。
四到六層,擺放着古往今來,上萬件能夠叫得出名字的神兵利器。
随意拿起一件,都能在史書典籍中,尋到它的身影。
這七到十層,便是數之不盡的奇珍異寶,西陳國的九天玉女像,犬奴人的萬獸骨,秦王宮的長信燈,大齊王朝的傳國玉玺......許多人窮極一生,也難以得見一二。
十一層,擺放的是美酒。
整整一層樓的絕世名酒。
酒香醇烈,即便尚未開封,顧盼都能聞到那股味道。
她本是不喝酒的人,此刻也不禁爲此香所醉。
十二至十三層,便是望景台,除了桌椅,空無一物。
初上來,見了幾分冷清,顧盼還有些不适應。
到後來,她才發現,頂兩層所能入眼的景色,是最爲熱鬧,也是底下十一層不可比拟的。
十二層與十三層,能見到的景色不同。
十三層能見着大半個京城的景色,卻獨獨不見山景。
站在十三層,上不見天,下不見山,隻得極目眺望。
而在十二層,可見雲卷雲舒,星辰變化,又能望見金台山上,哪怕最角落處的徑直。
除此之外,十三層還設了一舞台,當是用來歌舞的。
顧盼漬漬感歎,這燕成疆到底是會享受。
顧盼坐在十二層,看金台山上鳥啼風吟,幼鹿于林間嬉戲,津津有味。
便有人捧上了最新鮮的水果。
水果已是切了塊,果香傳來,叫本不覺得餓的顧盼也垂涎欲滴,挑了一塊果肉扔進嘴裏,方嚼了一嚼,便愣住了。
是桃子。
這個季節,哪來的桃子?
她不知道的是,在這金台山上有一處溫泉,水暖風靜,周圍四季如春,因着燕梓桑愛吃鮮桃,燕成疆便命人整整研究了三載,成功的在溫泉四周種活了桃樹。
每一季,都有不同的桃樹開花結果。
因着燕梓桑最愛桃,且愛飲酒,又有人專門研究以桃入酒。 一種桃,能釀出三五十種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