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你要讓他夾着尾巴做人不成?若是這樣,我夫妻二人還不如搬了出去,省得寄人籬下,平白受氣。”顧盼道,顯然有了幾分不快,燕平生值得趕緊認錯:
“哥哥不是這個意思,你又多心。他能如此,自然是好的。走吧,快開席了,别叫父親久等。”
顧盼點點頭,正要叫宋長束,對方卻剛好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相撞,顧盼便明白過來,手環上燕平生的手臂,笑道:“就叫燕璋與他們說話吧,咱們進去便是。”
手才挽上,顧盼便見周遭幾個投來驚疑的目光,似乎她做了什麽很爲不妥的事一般。
又想起所謂的“男女七歲不同席”,自知這個行爲,叫旁人接受不了了,正打算松手。燕平生便帶着她往前走去,神色坦蕩,似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般。
本來嘛,他二人是一母同生的兄妹,縱使關系更親密些,又如何,隻要不逾矩,怎麽都是可以的。
再者說了,燕家自上到下,也沒幾個是真正循規蹈矩的。
燕成疆正抱着宋自悔,笑得不見眼。周圍坐的,是幾位素來與燕成疆交好的王爺。除卻一位是異性王之外,其他幾位,都是當今聖上的兄弟。
此刻一群加起來幾百歲的男人,圍着一個未滿歲的孩童,笑容宛若鄰家老翁,倘或無人點明,誰能知曉他們之中随意一個,都是能震動朝野的人物。
顧盼向幾位王爺見了禮,反倒使他們面露惑色。
“護國公,桑丫頭今兒是怎麽了?沒發脾氣也就罷了,竟還給我們幾個老頭子見了禮?”聖上十弟,仁王笑問,“當不是旁人冒充的吧。”
陳國人人皆知燕梓桑性子乖張,莫說面對什麽權重,便是到了天子面前,也知維持着基本的禮數,笑容也不易得上一個。
與面前這個笑得燦爛,低眉順眼的丫頭相比,差距實在過大。
“殿下此話,臣便不得不說兩句了。绾绾自幼便是最爲懂事的,哪有不見禮的?”燕成疆護短,也不顧自己睜眼說瞎話。
燕梓桑懂事,這話要是旁人說出來,隻怕笑掉大牙。
偏偏說這話的是燕成疆,大牙不敢笑掉,卻也是忍不住笑意的。
“國公果然年紀大了,你說的那個,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兒,絕不會是桑丫頭的。”仁王搖了搖頭。
悉數整個陳國,敢在燕成疆面前說燕梓桑不是的,也就這位仁王殿下了。
不爲别的,隻爲燕梓桑五歲那年,淘氣爬上了樹,卻手腳一滑,摔了下來。
當年的仁王殿下還風度翩翩,身手敏捷,一個飛撲,将人緊緊護在懷内——那樹底下便是塊大石頭,燕梓桑若是撞了上去,哪裏還有後來的厲鬼将軍。
因此,燕府上下對于他,總是不同于常人的。
不然,憑着他這句話,隻怕護國公早就沉下了臉。
隻是燕成疆雖沒沉下臉,眼中也有了幾分不快:“那殿下說說,我家绾绾,何時不懂事了。” “譬如現在,見她父親不高興了,也不知來哄哄。叫我這把老骨頭承着怒氣,我哪裏承得動哦。”仁王語氣故作誇張,“桑丫頭,還不過來爲我這老頭子求求情,免得你父親心中不爽,一掌将我拍飛了出
去。”
顧盼低眉笑道:“殿下與父親關系親厚,玩笑之語,桑兒做小輩的,怎好亂言。”
仁王看了她一眼,頗有幾分訝異。
若是以前的燕梓桑,定然不會搭理他的話語,隻向燕成疆說一句乏了,轉身便走。
而今,說話竟有幾分得體了。
傳言她失憶後性情大變——本想着萬變不離其宗,卻沒料到這完全是變了一個人。
“绾绾,他老糊塗了,你别理他,趕緊坐下。”燕成疆說道,不料手中孩兒忽的來了感覺,“呲”地一下尿了燕成疆一身。
燕成疆也不惱,反而大笑,誇耀這孩子有魄力,有前途。
顧盼撇撇嘴,是個小孩都有這魄力。
奶娘上前将宋自悔抱了下去,燕成疆也不換衣裳,就頂着尿騷味與同坐的人談笑風生。
顧盼心想他是真喜歡宋自悔,要是換了自己,哪怕是親生的,她也做不到頂着尿味吃東西。
本想出聲叫燕成疆去換身衣服,又想着他是父親,沒得聽自己教訓的道理。
再者,他樂在其中,自己也不便說什麽,隻好罷了。
散席過後,顧盼發現好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異樣,細想便知是自己的性情與燕梓桑太過不符造成的,心下好奇,便拉了個外面來的丫頭,問問燕梓桑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這一問,才知道燕梓桑與她之前所想象的,大相徑庭。
她本以爲,燕梓桑是個英雄人物,生性坦蕩,是以得到林青淮等人的追随,受到宜舒的依賴喜歡。
但實際上,似乎并不是這樣。
據她所言,燕梓桑嚣張跋扈,随意外出便也罷了,常常一言不合,便與旁人大打出手。
一次,禮部尚書之子不過說了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她便将人拖到大街上,一頓痛打。那何公子乃是個讀書人,哪裏受得了這個,在家中躺了大半年,留下了病根。
爲此,禮部尚書上高天家,結果早晨剛告了,晚上便被人套了口袋痛打一頓。
是個人都知道這是顧盼所爲,偏偏沒人有證據,陳帝追究下來,也不過說年輕氣盛,讓燕梓桑登門道個歉,也就罷了。
偏偏燕梓桑還不願去,還是燕成疆命人帶了些禮送過去,禮部尚書再怎麽無奈不甘,也就罷了。
又比如一次,她與德王三子,共同看上了一匹馬。 還是那位三公子先挑中的,燕梓桑卻不管那麽多,直接扔下銀票,騎上馬疾馳而去。三公子羞憤,當即帶人上前攔住,還好言好語的,燕梓桑卻完全沒給人好臉色瞧,一馬鞭将人抽下了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