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想諒解。
可以的話,她一輩子都不想見到宋老夫人。
“大嫂子,可别叫大哥哥爲難了。”半晌宋瑜玔開口道。
顧盼看了一眼,忽的便發作起來:“他若覺得爲難,來我這請一封休書便是。”
“嫂子又說笑了,哪裏有女子休男子之理。”
顧盼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好煩啊,她不想跟這人說話。
宋瑜玔還要開口,卻見宋瑜玑快步而來,面帶焦急:“姐姐,寸縷投水了。”
說着,遠遠便見有幾人擡了寸縷的屍首過來。
人像是泡了許久的,身上有些浮腫,雙目緊閉,已是死去多時了。
“我見她一日沒回來,便去找了找。林子裏有一條河,河水不算急,卻有些深,她的身子順着河水往下漂了好遠。”楚宮遙道,她渾身往下滴着水,看起來也很是狼狽。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被逼死了。”宋瑜玑開口道,所指太過明顯。
顧盼看了她一眼,語氣中帶了幾分惋惜:“是啊,無緣無故成了逃犯,一路上兢兢業業,處處周到,卻還遭受無謂的打罵,換做是我,我也得自盡。” “你說她是我逼死的?”宋瑜玑瞪大了眼,“我是主子,她是奴婢,打罵幾下又如何?倒是你,蛇蠍心腸,妒婦兇悍,人家不過是要做個姨娘罷了,你便百般阻撓,還以下堂作爲威脅。若不然,寸縷好好
的,怎麽會想不開?”宋瑜玑用手指着顧盼,下一刻卻被楚宮遙拍開:
“放你娘的屁,你在那作威作福害死了人,把罪名都推到我主子頭上,簡直不要臉!”
楚宮遙身上披着蘇胭渺拿給她的衣裳,動作一大,衣裳斜斜地又要滑下去,蘇胭渺連忙給她又披好,一面道:“主子面前,胡說什麽呢。”
“怕什麽。”楚宮遙倒是不介意,上前一步,唬得宋瑜玑退到宋瑜玔身後。
“姓宋的,我主子脾氣好,我可不是。你最好識點趣,不然讓你去陪寸縷。”
“你敢!”宋瑜玑道,卻知楚宮遙是真的做得出來,聲氣不經弱了許多。
“出什麽事了?”宋長束不知何時到來,手中拿着鬥篷給顧盼披着,“出什麽事都叫他們處理,晚上風大,你别亂跑。” “大哥哥,她逼死了寸縷。”宋瑜玑見到宋長束,似乎得了撐腰的,忙不疊地告狀,宋長束卻隻看了屍首一眼,淡淡道:“我已經聽說了,叫兩個人好生安葬便是。母親身子有些不适,玔兒,你去照顧着
。”
說罷,便摟着顧盼回了馬車。
上了車,宋長束一如既往地噓寒問暖,事事照顧得細緻,顧盼見他平靜地模樣,沒由來的覺得有幾分害怕。
不論怎麽說,寸縷也是自小便伺候他的,十幾年來,總歸有些感情在,如今人就這麽沒了,宋長束竟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死的,隻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一般。
是不是,太冷漠了一些?
難道他們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的人,都是這樣的?
可之前得知宋老将軍逝世的消息時,他分明又不是這樣的。
雖然兩人的身份不同,可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怎麽能,不爲所動到了這種地步。
顧盼怔怔地想着,見宋長束伸手過來,下意識地閃躲開。
宋長束的手在半空中一頓,繼而放下,笑問:“怎麽了?” 顧盼搖了搖頭,并不言語,宋長束卻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道:“逝者已矣,我便是再難過,也是徒然,難道我跪在地上大哭一場,她便活過來了麽?真正爲她好的,是叫她早日入土爲安。她活着
的時候不得安甯,這下子去了,總該叫她清淨些。”
“可是,你也看得太開了。之前......”顧盼說着,猛地收了聲,隻低下頭去。 “母親得知寸縷自盡的消息,已是十分難過了,若我再垂頭喪氣,可怎麽好。況且,現在的情形,我哪有資格去哀悼。若我整日悲戚,一蹶不振,母親與玔兒她們,又如何堅強得起來,你手底下那些人
,又怎麽甘心護着我?”宋長束說着,笑容苦澀了不少,“我啊,哪裏還有痛苦難過的資格,倘或不是我,哪裏會有這些事。”
“哪裏是你的錯,懷璧其罪,又怎麽會去怪你。”顧盼連忙道,一面暗罵自己小人之心,一面内疚不已,一面又替宋長束委屈,“燕璋,你别多想。是我孕中多思,情緒不穩。把脾氣發到了你身上。” “這是我應當承受的,桑兒連日辛苦,我唯一能幫忙的,也隻有這個了。”宋長束笑道,那笑容卻十分勉強。顧盼知道他是怕自己自責,所以故作輕松,心中的内疚更深了幾分,想要說些什麽,卻怕說
錯,隻好不語。
“好了,天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我......出去看看。”
顧盼知道他放心不下,怕外面的人随便挖個坑就把寸縷給打發了,故而想去看看,于是乖巧地點點頭,閉上眼睛假寐。
待宋長束走後,便又喚了車外守着的蘇胭渺:“你去告訴他們,如何對待我的,便要如何對待燕璋,不得怠慢,更别橫眉豎目的。”
“是。”蘇胭渺道,想了想,還是有幾分忍不住,“主子已經吩咐過多次了,他們知道的。” “我不是擔心嗎,瞧他們一個個那不服人管的模樣,尤其是青淮他們,不知從哪對燕璋來的這麽大的敵意。”顧盼低聲抱怨道,沒由來的又想起了之前所做的那個噩夢,不禁搖搖頭,督促着自己别再胡
思亂想,隻道:“趕緊去吧,他們聽你的,你看着他們點。”
蘇胭渺本想要說些什麽,聽此言,隻道了一聲“是”,便也去了。
顧盼也算是折騰了一天,不知不覺地,便也睡了。
第二日一早,便又被吵醒。
卻是宋瑜玔姐妹不見了。
顧盼隻覺得頭疼,不知道她們姐妹兩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喚了人來問,才知昨日她們并沒與宋老夫人一起睡在馬車中,今日一早,便沒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