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衆人經過幾番商議,考慮到宋家人的畫像已然貼得滿大街都是,聚在一起反而不利,便定下分做兩批。
由林青淮與楚宮遙護着宋長束他們先一步離開,顧盼等略後幾天再趕上。
卻是有一個問題,熟悉宋長束的人實在太多。
蘇胭渺的易容之道,隻能将一人的相貌做些大緻的改變,不像是話本中那種全然可以變作另一個模樣。
若是對于不熟識的人,那還好說,倘或遇上的士兵恰巧是認識宋長束的,又或是遇見了曾經的故交,自然容易露出破綻。
另,顧盼最擔心的,是剛巧遇見了宋長林或是誰,隻怕宋長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宋長束聞言,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桑兒果然厲害,竟能想到這麽多。”
“别拿我當小孩逗行麽?”顧盼無奈道。
宋長束放下手,順勢與顧盼的相握:“這事倒也不難辦,煩請桑兒的人尋副棺材來,我躺進去——楚人對紅白二事猶爲看重,輕易不會沖撞,也就不會細查。”
“可是......會不會不太好?”顧盼皺了皺眉,哪有人還沒死,就先躺進棺材裏的。
太晦氣。
“咱們是武人,沒那麽多講究。”宋長束笑道,“或許母親會有些不樂意,桑兒不必憂心,交給我去說便是。”
“什麽都交由你去做,那我做什麽?”顧盼仰着頭,方才宋長束交待了不少的事,卻大多不需她操心,她似乎隻需要坐着享福便是。
“夫人自然是坐鎮後方指揮,大将皆是如此,惡鬼将軍又怎麽能例外?”宋長束輕輕攬住她,語氣親昵。
“那你呢?”
“我不過一小小兵卒,還請将軍莫要嫌棄,留在身邊用上一用。”
“準了!”
“主子,你是不是忘了這還站着五個人呢。”林青淮咳了咳,他們四個倒還好,可憐了展鴻飛,面色窘迫,手腳不知該怎麽安放才好。
“沒忘啊,不過有點眼力見的,現在是不是該出去了?”顧盼歪着頭反問道,不帶半點羞澀。
林青淮隻覺得自己主子的臉皮越來越厚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不是在商議事情嗎?”
“不是已經商議完了?還是你還有别的什麽事?”顧盼一本正經地問道,林青淮深深地看了宋長束一眼,略捏了捏拳,卻是直接轉身走了。
展鴻飛當即如獲大赦,跟着離開,便是蘇胭渺也逃命似的出了屋子。
隻剩楚宮遙與浣君商,一個面帶猶豫,欲語還休,另一個卻神色不明,顧盼卻也知道,他是不滿憤怒的。
在二人有何言語動作之前,顧盼率先開口:“先出去吧,我與燕璋有話要說。”
二人隻得出去了。
“怎麽了?”宋長束問道,他知道,顧盼這話,并不隻爲了打發他們出去。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他們四個好像很不喜歡你......”顧盼低着頭,手指胡亂絞着帕子。
“梁鴻與赤鬼曾對陣軍前,若非陰差陽錯,你我本也是宿敵。”宋長束笑道。
“當初,是梁鴻敗了赤鬼對吧?怎麽勝的啊,我以前不是很厲害的麽?”
“夫人這是在向爲夫求贊賞嗎?”
“是啊,你夫人傾國傾城,不值得一誇麽?”顧盼笑道。 “夫人當初的盛名,可是能叫敵軍聞風喪膽的。便是爲夫,也幾度敗在夫人手底下。後來,我混入赤鬼軍中,取得了夫人的信任,拿到機密,如若不然,此刻楚國已然淪陷。”宋長束說道,語氣中含了
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我這麽厲害呀。”顧盼似乎很是驚奇,“那之後呢,之後如何了?”
“之後?便是楚軍所向披靡,陳國無法抵擋,隻得求和。爲着兩國百姓不再受戰火所波及,聖......楚帝應允,雙方定下了盟約。”
提及楚帝時,宋長束的語氣一僵,繼而恢複如常,“桑兒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隻是覺得,馬上要回陳國了,可自己還什麽都不知道,想找個人問問罷了。”顧盼靠着宋長束的胸膛,心中卻半點也不平靜。
不是這樣的,宋長束撒謊。
她雖不敢肯定那個可怕的夢境是真的,卻也知道,宋長束一定做過什麽,才叫林青淮他們如此忌憚。
可是宋長束半點也沒提及。
“怎麽,生我的氣了?”宋長束低頭問道,“當時戰事吃緊,不得已才想出了這個辦法,辜負了你的信任,是我的錯。”
聽他低着聲音道歉,顧盼隻覺心中被什麽觸動。
難不成,他是害怕自己知道了真相,便會離他而去?
是了,不論是怎樣過分的事,能叫林青淮他們如此的,定是常人所難以接受的。
燕梓桑和她,都不是什麽好性子,爲此大動肝火,直接離開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說,剛開始她不就一直想着逃走嗎?
宋長束已經失去了太多,再容不得任何人離他而去,所以才隐瞞了一部分的事實。
顧盼的雙手環着他的腰,心中有些疼:“沒有,隻是......你沒錯,各爲其主罷了。”
“桑兒,不論我曾經做過什麽,那都是迫不得已的。你若惱了,打罵皆可,我一定受着。”
“我怎麽了舍得。”顧盼說着,擡起頭,輕輕撫上他的面龐:“這麽好看的一幅皮相,打壞了怎麽辦。”
“壞了便叫胭渺修補好。”
“我才不喜歡假的呢,所以啊,你要好好護着這張臉,若有半點損壞,我就不要你了。”
“好。”宋長束擁着顧盼,笑容中滿是幸福,卻不達眼底。
當晚,展鴻飛便尋了棺材來,木料也算是好,卻不十分誇張,以免引人注目。
因着天色晚了,宋長束便催促着顧盼先睡着,待她第二日醒來時,人已經走了。 顧盼愣愣地坐了一會兒,方才叫了蘇胭渺進來:“給我收拾收拾,我要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