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喉頭一噎,想了想,竟無法反駁,喪氣的一縮,肩背耷拉下來。
宋長束小心地環着她的腰,将人按在自己胸口,笑道:“若是一昧的遐想套用,不顧原意,豈非與前朝一緻,終将走向滅亡。”
白秋杜眸光微動,沒再反駁,隻道:“既然你已經醒了,此處也用不得我,精心養傷爲好,莫要思慮過多。”
說道後面,白秋杜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顧盼,顧盼會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待他走後,顧盼急忙叫了林青淮進來查看宋長束的情況,确認他并無大礙,正在好好恢複之後,才松了口氣。
“方才你與若暄商量什麽呢。”宋長束就着顧盼的手吃着粥,寡淡得幾乎不含一絲油腥的粥。
“沒什麽,你們剛剛談論前朝,前朝發生過什麽嗎?” “前朝宗武皇帝,對文人大爲忌憚。特意培養了一支隊伍,名喚鴛鴦衛,專門爲他四處查訪,若查出語言文字之中,有對帝王國家不滿的意思,立刻發兵抄家,入獄審問。獄卒們多用酷刑,屈打成招的不勝其數。底下官員見狀,便也起了心思,随意一首詩詞,都能被他們曲解出反叛意思。宗武帝又對此事十分忌諱,向來隻殺錯不放過。爲此民怨沸騰,因此在宗武帝年老體弱之時,義軍四起,經曆數十
年的戰亂,才由我大楚平定了天下。”宋長束說着,說道最後,唇角帶着一抹滿是驕傲的笑容。
顧盼心中莫名一疼。
這個人,爲國爲君而傲,忠心耿耿,赤誠之心天地可鑒。
可那楚帝,偏偏當他是心腹大患,欲殺之而後快。
如此欲加之罪,比那前朝的宗武帝,還要昏庸無能。
卻不願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宋長束,因而微微垂着頭,叫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宋長束見狀,還以爲她此刻有孕在身,聽不得這些事,便笑道:“桑兒轉移話題了不是,還沒告訴我,方才若暄與你商量了什麽?他那人看着實誠,肚子裏一溜的壞水,你可别被他給騙了。”
“本夫人那麽聰明,哪裏會被騙。”顧盼揚起一抹笑容,卻含了幾分勉強。
宋長束初蘇醒時,腦中尚是混沌一片,如今漸漸反應過來,自然也就想起了自己暈死過去之前,是怎樣的浴血厮殺。
想起了,家中那場滅頂之災。
心中不覺有幾分鈍痛,隻是笑問:“你傷着沒有。”
“我好好的躲在這呢,哪裏受了什麽傷,你看。”顧盼說着站起身來,徐徐地轉了一圈,“還胖了不少呢。”
宋長束拉着她坐下,雖是笑着,眼中卻顯然有幾分傷感。
顧盼依偎着他,笑道:“老夫人她們在旁邊的屋子裏,怕饒了你歇息,所以還沒來看你。”
宋長束一頓,眼中含了幾分驚喜:“母親她們無恙?”
“是。”顧盼笑道,“老夫人,寸縷,還有二房那邊的雙生姐妹,都好好的。”
“母親沒事便好。”宋長束松了口氣,對其他幾個的死活并不很在意,忽有想到了什麽,喃喃出聲,“父親,應當在押解回來的路上了吧。”
顧盼不言,早在幾日前,便傳來了消息,宋樵戎意圖起兵造反,被當場斬殺,身邊的幾個心腹以及宋家子弟,也統統血濺。
這消息,她一直瞞着沒敢說,便是宋老夫人幾個,也不知情。 “你别擔心,雖說聖上對宋府忌憚已久,可沒确實的證據,他也不會如何。此次......”說到一半宋長束忽然想起,此次是由宋長林告密,楚帝本就對宋家有所懷疑,加之宋家人親自揭發,真相幾乎不必去細
查,便可有定論。
宋家此次,在劫難逃。 他心中憤怒悲戚,滿是煎熬,卻不敢讓顧盼察覺出什麽,以免她孕中多思,傷了身子,于是笑道:“父親與聖上是自幼一同長大的,再怎麽,也存了幾分情義。隻要父親回了臨安,好生解釋一番,雖說多
多少少會有幾分責罰,卻也不至于什麽。”
宋長束笑容中的勉強,顧盼哪裏看不出來,卻隻是低下頭去,艱難地開口道:“燕璋,要不我們回一趟陳國吧,嫁過來這麽久,我還沒回家看過。”
宋長束忽的便沉默下來,不同意,也不反對。
顧盼咬咬唇,略一狠下心腸:“你那日大殺四方,神智清晰,已然是承認了自己并未癡傻……欺君之罪,留下來,反倒是害了老将軍。”
話說至一半,便覺抱着自己這人身子一僵。
顧盼環着他的腰,自言自語一般:“就當是爲了我,爲了腹中的孩兒。他這段時日受了不少的苦,再折騰不起了……我們隻回去小住數日,待得這邊無事了,再回來,可好?”
“……好。”
半晌,聞得一聲歎息。
顧盼略微松了口氣。
隻要到了陳國,什麽都好。
然而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
原本是因爲宋長束傷重,而選擇再休養幾日的顧盼,在聽說宋長束得知宋樵戎身首異處的一刹,幾乎要暴走了。
“怎麽回事?”顧盼深吸一口氣,極力保持着鎮定。
“也不知那個宋瑜玑從哪打聽到的消息,回來就嚷嚷開了,宋老夫人當時正在屋子裏和宋燕璋說話,聽了這個,當場就暈了過去,宋燕璋現在掙紮着要去救人呢。”楚宮遙道,顧盼不解:“救什麽人?”
“宋家的人,今日未時初問斬。”
顧盼一驚,細細算來,竟已是初三了。
這幾日腦中昏昏沉沉的,連日子也記不清了。
“主子,青淮現在正看着宋燕璋呢,他那臭脾氣你是知道的,一會兒起了沖突……他沖動起來,是什麽也不管不顧的。”
“老夫人現在如何了?” “煙渺照顧着呢,寸縷在安撫宋瑜玔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