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挑起車簾一看,旁邊也停着一輛馬車,車中坐着的,是李俊良。
“大人怎的在此?”顧盼笑問。
“出宮辦些事,夫人這是剛從東宮出來?”
“是。”
“不知太子妃現在如何了?”李俊良問道,顧盼面上的笑容,當即苦了幾分:
“傷心欲絕。”
李俊良不禁也長歎了一口氣:“遭此大難,當真是委屈太子妃了......不知夫人欲往何處,若是同路的話,還可結伴而行。”
顧盼聞言,知其有話要說,便笑問道:“不知大人要往何處?”
“城南洪家莊,夫人呢?”
“實在是湊巧了,桑兒也想念洪家莊的點心,正打算去解解饞。”顧盼笑道。
洪家莊并非什麽村莊,而是一家酒樓,請的廚子在整個楚國,都是能排得上号的。曾經有一位,廚藝高超,聲明在外,甚至驚擾了楚帝。
楚帝一時興起,便令那人入宮,與宮中禦廚比試一場,結果禦廚慘敗。後,楚帝有心招其入宮,卻遭婉拒,一月後,那廚子忽的消失,無人知曉他的去向。
但洪家莊的名聲,卻越來越響了。
二人到了洪家莊門口,才一下車,便有夥計笑着迎上來:“三爺來了?還是老地方不是?或是換個暖和點的地兒?”
“老地方便好,清靜些。”李俊良笑道,夥計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人引到了樓上的雅間,幾乎他們進屋的同時,菜品也都上齊了。
“您二位慢用。”夥計做了個請,而後便退了出去,不忘将門關好。
李俊良一面請顧盼坐了,一面笑道:“奴平時也無甚愛好,隻貪圖這點口舌之欲。來的次數多了,夥計便也認識了。”
顧盼點點頭,拿起一塊白如羊脂,香甜軟糯的糕點,細細地咬了一口,禁不住滿足地閉上了眼。
“夫人若是喜歡,大可帶些回去。”李俊良笑道。
“多謝大人。”顧盼聞言,便将糕點擱在了面前的骨碟中。
李俊良便也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想來夫人已然知曉太子妃爲何遭此大難了吧?”
“嗯。”顧盼點點頭,“是太子殿下的一個寵妾,意欲熏心,竟敢下了毒手。幸得殿下明察,将其嚴懲。”顧盼笑道。
李俊良聞言,也隻是笑,那笑容中頗有幾分意味深長,帶着早已勘破一切的笃然。
顧盼略有幾分考量,又聽他道:“不論真相如何,始終是天家之事,夫人,還是不要被牽扯進去爲好。”
“是,天家之事,怎是桑兒一小小女子可以詢問的。”顧盼低了眉,顯得十分溫順。
“夫人說的是。”李俊良笑道,而後不再提及此事,仿若他二人前來,不過爲了享用美食。
因着顧盼有孕在身,不宜飲酒,李俊良便一人喝完了整整一壺,到了最後,雙頰泛紅,目光微醺,已是添了幾分醉意。
可喝醉酒的人,十之八九不願承認自己醉了,李俊良也是如此,哼着還要喝上七八壺,一疊聲地喚着夥計上酒,偏偏聲若蚊蠅,莫說外面候着的夥計,便是屋内的顧盼,聽着也費勁。
許是半晌不見人來,李俊良惱了幾分,軟綿綿地一拍桌子,嘟囔着站起來,搖搖晃晃的便往外走。
顧盼還來不及上前扶一把,便見他“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聽這聲音,似乎摔得不輕。
還是臉着地。
顧盼想想都覺着疼。
走到他身邊推了推,人已經徹底睡死了。
顧盼環顧四周,見牆邊有一張長榻,卞江李俊良扶了過去躺着,又翻出銀碳給加在爐中,确定溫度一時不會降下來,方松了口氣。
正要轉身離開,眼角餘光掃到了桌上,那碟中還剩下的幾塊糕點,猶豫一會兒,尋了油紙抱着,拿走了。
才到樓下,店夥計就迎了上來:“貴人慢走。”
顧盼點點頭,一面走一面道:“李......方才與我一起來的那位醉倒了,派人好生照顧着。”
“得勒。”夥計應道,顧盼望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見他笑容滿面,并無異樣,才上了馬車。
“洪家莊是李俊良開的。”馬車剛一走動,駕車的浣君商便開口道。
“他是什麽人?”
“目前隻知,他十六歲那年入宮,一直便伺候在楚帝身邊。”
“十六歲入宮……”顧盼的指尖在衣料上來回滑動。
“依着楚王宮的規矩,宮侍隻招八至十二歲的。年紀略小些的,若有特殊情況,也可破例一二,十六歲方第一次入宮的,李俊良是第一人。”
“哦?”顧盼以手撐額,雙眼輕閉,浣君商接着道: “楚國先皇帝曾派了自己的心腹内侍李祎去尋一至寶。李祎三十歲動身,一去便再沒回來。二十年後,李俊良出現,直言自己是李祎在外收的義子,而李祎尋到至寶後,卻在回來的路上病逝。因着李祎剛離開的幾年,尚有書信傳來,的确也提及自己在路上陸陸續續收了五六個義子,因此李俊良這麽說,衆人雖不至于十分不懷疑,卻也相信一二。後經檢查,李俊良果然是淨了身的,又對之細細詢問盤查
,竟無半點錯漏。便是先皇帝與李祎私底下交代過的話語,他也能說出。再加上他最後拿出了李祎的信物,這下,包括先皇帝,都信了大半。“
顧盼好奇道:“至寶?什麽樣的至寶,需要派個内臣偷偷摸摸的去找?”
“據說,是長生不老之藥。”
顧盼一聽,便忍不住笑出聲,複又問:“照你說來,李俊良是把藥帶回來了的,怎麽先皇帝還是去了?”
“君商,你幹脆進去跟主子說吧,這樣累不累。”車頂上傳來林青淮的聲音,帶了幾分無奈與調侃。
“我進去了,誰駕車。”浣君商冷淡道。
“我啊。”
“你把車駕溝裏嗎?” “我、我那次是意外好不好。”林青淮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