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忽然想到,好像這些高門大戶裏的姑娘,都是用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喝的。
看着藥碗裏孤零零似乎在像她控訴受了冷落的湯勺,顧盼隻是一笑,并不言語。
那麽苦的東西,讓她一口一口慢慢品嘗,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大嫂子也喜歡下棋嗎?”眼見着場面漸冷了下來,宋瑜玔急忙笑道。
“還好,就沒事下着玩。”顧盼将指尖那顆始終沒放的棋子扔進棋盒裏,笑道。
“過兩日會有一場弈棋的比賽,我與三丫頭都要去,大嫂子也一起,可好?”
“我就不去了。”顧盼回絕道,她這個半碗水的程度,去了也隻是丢臉的份。
“說是弈棋,也不過幾個熟識的姐妹聚在一起說笑罷了,還有好些個,都是咱們宋府的親戚。大嫂子也可去見見,也可出去散散心,總是悶在房間裏,對胎兒也不好。”宋瑜玔笑道。
顧盼看了她一眼,對她分外的熱情并不覺得奇怪。
畢竟現在她就是大房二房之間重歸于好的一條路。倘或與她搞好了關系,再由她在宋老夫人面前美言幾句,旁的不說,至少能打破現在這個局面。
“況且,姐姐妹妹們一早便想見見大嫂子了。大嫂子便應了吧。”宋瑜玔一面說道,一面大着膽子握住了顧盼的手,雖是帶了幾分撒嬌,卻是心懷忐忑。
顧盼本不想去,可想着既然嫁給了宋長束,姑嫂之間的關系,也不能太僵。
到時候不去比賽就是。
哪怕硬被推了上去,笑就笑吧,畢竟是自己技不如人。
因而便點點頭:“也好。”
宋瑜玔顯然松了口氣,面露喜色:“那好,三日之後,玔兒來接大嫂子一起去。”
顧盼點點頭,随後二人之間又說笑了幾回,眼見着顧盼面露疲倦之色,宋瑜玔便拉着妹妹告辭。
顧盼含笑目送她們離開,待她們出了門,笑容立刻就垮了下來,往後一躺,正好躺在軟枕上。
“累死我了。”顧盼打了個哈欠,正要睡一會兒,楚宮遙卻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主子!”
一旁立着的纖纖見狀,不聲不響地離開,不忘将門給關上。
“怎麽了,又與誰争起來了不是?”顧盼微微撐着頭,半阖雙目的望着她。
“我方才聽那兩人談論,你要與她們去參加那什麽奕局?”楚宮遙道。
“可你不是不喜歡參加這些宴會嗎?”
“都是親戚,總要見見的。”顧盼說着,漸漸地便要睡去。
“主子,你真打算,一輩子做宋昭武的附庸了?”
顧盼指尖一顫,緩緩睜開了雙眸:“我既已嫁給他,自然便要安心與他過此一生的。當然了,與失憶之前的我的性子大相徑庭,你一時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不是!”楚宮遙搖了搖頭,“披甲上陣殺敵也好,洗手作羹湯也罷,隻要主子喜歡,屬下都沒有任何異議。可那人,是宋燕璋!”
“那又如何?”顧盼不解道,似乎打從一開始,這四人就對宋長束有着極深的惡意。她本以爲是那場敗仗所緻,可仔細看來,又不止這樣。
“以前的事主子忘了也就忘了,可他欺瞞主子,又給主子下蠱之事,主子就這麽算了不成?”
“欺瞞一事,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至于,下蠱之事.....一開始有些防範之心也正常,何況他也沒置我于非死不可的境地,全因‘不得已’三字,況現在已經解了毒,氣惱過也就罷了。”顧盼笑着勸慰道。
“那是因爲主子發現了此事,打算就此離開,他才急急地趕來解了這毒。倘或主子一直不知道呢?他是不是就要以此,叫主子痛苦一輩子?” 顧盼垂下眼睑,沉默了幾分,楚宮遙知她聽進去了,又道:“是,現在的确解了蠱毒,可那是爲了什麽?是爲了留下主子,還是爲了叫主子安然生下小主子,他日後便不會下蠱了嗎?而且主子,你沒發現他越來越管束這你了嗎?以着爲你好的名頭,不許這個不許那個,連痛痛快快下會兒棋都不成——主子何曾這麽憋屈過?這也就罷了,竟還要委屈自己與他的那些親戚周旋......主子,他當真值得你如此嗎
?”楚宮遙說得激動,竟上前幾步到了顧盼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臂。
顧盼從沒見過她這樣激憤的模樣,一時怔愣住了,且楚宮遙所說的那些話,也讓她心中亂得慌。
她從來沒去認真細想這背後的事,她不喜歡想。懦弱如她,遇事第一反應是逃避,是裝作不知,似乎這樣,事情便不曾發現,她便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不去承受那些煩惱。
直到避無可避——就像之前,中蠱毒的事血淋淋的擺在她面前,她才不得不去面對。
現在,楚宮遙再一次将可怕的可能一一鋪展開來,讓她仔細去看,仔細去瞧,要将隐藏在深處的東西找出來。
這叫她慌了,怕了,便也不知所措了,隻下意識地,想要逃。
偏偏楚宮遙又堵住了所有的路,叫她無處可逃。
“你先冷靜一點,總這個沖動的性子,可該怎麽是好。”蘇胭渺上前,将她拉開。
楚宮遙也知自己失态,可她在燕梓桑等人面前這樣習慣了的,并不覺得什麽,隻是去看顧盼的時候,見她臉色發白,方發覺不對。
“主子,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楚宮遙不安道,她方才的力氣是大了些,可也不至于此。
“沒事。”顧盼勉強笑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燕璋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會看不出來麽?”
楚宮遙想了想,好像是這個理。
她家主子以往做決策,就沒有過失誤的時候。
那次打仗失敗受那麽些苦不算。
一想到燕梓桑因爲那次戰敗所受的苦,楚宮遙就恨得牙癢癢。
那次戰敗,似乎也是因爲宋長束......
楚宮遙想了想,打算相信自家主子。 畢竟主子那麽有本事,宋長束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