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是裝的,我該怎麽辦?”半晌,顧盼低語出聲,似在喃喃自語,偏又叫燕平生聽得真切。
“你想如何,便如何。”
“哥哥,若是以前的我,又會如何?”顧盼微微擡頭,望向了燕平生。
燕平生不由一笑:“你便是你,分什麽以前現在?”
“可是,哥哥不也覺得,绾绾與以前相比,變化很大嗎?”
“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若要說,現在的我,也與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我不同。難不成現在每每做一個決定,都要想想十年二十年前的自己遇了事,該如何不成?”
“可是,這不一樣。哥哥是在成長,将自己變得更好。绾绾卻忽然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另一個,不盡如人意的模樣。”
“好與壞,不是三言兩語可判定的。若要說,哥哥還覺得現在的绾绾更好。”
“爲什麽?”顧盼不解,比起燕梓桑,自己可謂一無是處。
“昨日宴會,我見你與宋昭武悄悄說鬧嬉笑,那樣正式隆重的場合,竟也如此?”燕平生不答,反而問道。
被發現了啊?
還以爲自己隐藏得很好呢。
顧盼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地低頭認錯:“绾绾下次不敢了。”
燕平生卻搖了搖頭:“上次見到你笑得那樣開心,是十二年前。”
顧盼一怔,在心底稍稍算了算。
燕梓桑今年十九,十二年前的話,便是七歲......
“在,母親去世之前?”
燕平生的手緊握,漸而又松開:“你知道?”
“我問青淮的......那之後,我便沒笑過嗎?”顧盼問道。
“笑過,如果那樣的笑容,算是開心的話。所以绾绾,有時候忘卻一切,并不是什麽壞事。你也沒必要總爲過去所煩擾,顧好現在,看着未來。按着你心中所想,做你願意做的事、說的話,明白麽?”
“嗯......”顧盼點了點頭,似乎在想着什麽。
“時辰不早了,我也不便久留。”燕平生說着起身,顧盼下意識地随之站了起來,仰頭望着他。
燕平生見她這模樣,不由一笑,略微擡起手想摸摸她的頭,猶豫了會兒,卻還是垂下,隻道:“你若真心要與宋昭武一生一世,哥哥也不攔着,隻是記住,莫要委屈了自己。”
“是。”顧盼點點頭,待燕平生走後,便叫了林青淮來。
“你有沒有辦法,在燕璋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把清楚他的脈?”
林青淮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這裏面的,隻需指甲蓋那麽點,混在茶水中叫他喝了。不論他是誰,至少三五個時辰不會醒。”
“會不會太簡單粗暴了一點?”顧盼的嘴角抽了抽。
“越簡單的辦法,越有用。”
顧盼打開紙包,看着裏面白色的粉末,心中有些拿不準:“這藥吃了,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吧?”
“隻是安神之物,早前主子不肯歇息,也是用的這藥,一直沒見什麽不好。”林青淮道。
“哦......等等,你們經常給我下藥?”
“不然呢?”林青淮聳聳肩,“戰事吃緊的時候,主子常常幾個日夜不合眼——白日沖鋒陷陣,晚間又要研究戰況,哪裏撐得住?不給主子下藥,隻怕主子早就死在戰場上了。”
“你就不怕我醒來以後收拾你?”顧盼不解道,傳說燕梓桑不應該很兇殘的嗎?林青淮膽子怎麽還這麽大。
“怕什麽,是主子允許的。主子你說過,若我能下藥而你全無察覺的中了招,事後不但不罰,反而有賞。”說着,林青淮撇了撇嘴,“可是後面主子越發精明了,成功讓你中招也越來越難了。”
顧盼點點頭,這燕梓桑對自己還真狠。
爲了訓練自己時刻的警惕心及對危險的感知能力,竟然拿自己的身體去搏。
是藥三分毒,即便這藥再怎麽對身體無害,吃得多了,總會出現問題。
何況安神一類的藥品,最是容易讓人上瘾産生依賴性。
“那你确定,真的不會對人的身體或者精神有什麽危害?”顧盼還是不放心,再确認了一遍。
萬一她誤會了宋長束,宋長束腦子本就不清楚,吃了這藥,會不會更嚴重了?
“确定。”林青淮翻了個白眼,“除非主子把這一包藥都塞他嘴裏,不然不會出半點事。主子若不信,屬下先吃一些給你看就是。”
“别,你睡了,誰給宋長束把脈。”顧盼将紙包疊好,放入懷中。
直到晚上,臨睡之時,寸縷捧了藥來。
因着糖球一直沒送來,寸縷不由去看是怎麽回事,宋長束則是站在書桌前又畫畫。
顧盼緊緊捏住了那紙包,猶豫不決。
其實,燕平生也隻是猜測。
若宋長束真的癡傻,得知自己不信任他,一定會難過。
可是......他若真的是騙自己的呢,該怎麽辦?
殺了他?
不至于。
痛打一頓?
似乎也沒什麽作用,或許能出出氣。
然後呢?自己又該如何。
還是不确認了吧。
可若不确認,就如燕平生所說,這根刺會緊緊紮着,随着時日漸漸過去,會演變成一塊心病,再難根治。
罷了罷了,就此一次,結果如何,又該怎麽做,到時候再說吧。
想想一咬牙,抖了些許藥粉進去,用勺子輕輕攪動,頃刻消失無蹤。
不多時,寸縷拿了糖過來,哄着宋長束吃了藥。
藥效很快便發作了,宋長束躺在床上,呼吸沉穩,顧盼連着叫了他好幾聲都沒反應,還險些把外間睡着的寸縷吵醒了。
夜深,林青淮悄悄翻了進來,拿過宋長束的手,細細把脈。
“如何?”顧盼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脈象沉穩有力,不像是有什麽病症的。”半晌,林青淮道。
顧盼怔在原處,正不知該怎麽反應,忽的心口一陣劇痛,眼前一黑,緊接着便是天旋地轉。 林青淮焦急的聲音漸行漸遠,刻入骨髓深處的痛,也随着意識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