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兀自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聽得腳步聲靠近,回頭一看,正見着宋長束蹑手蹑腳的走來,雙手握在一處,似乎捂了什麽東西。
“盼兒你看,我帶來了好東西。”宋長束見自己發現,索性小跑兩步上前,一臉的神秘。
“什麽好東西。”顧盼沒什麽興緻,卻也不忍拂了他的意,隻好配合着。
宋長束将手伸到她面前,獻寶似的,小心翼翼打開了些許:“你看!”
顧盼望去,隻見一隻黃色的蝴蝶被困在其中。
“嗯,好看。”顧盼笑道,宋長束一喜,手上便是不注意,竟讓蝴蝶飛了出來。
宋長束一着急,便去抓。
可這小小一隻蝴蝶,看似行動緩慢,似乎随手便可握在手心的,任憑宋長束追趕半天,依舊是碰不到半點。
他那笨拙撲蝶的模樣,讓顧盼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是分外的惆怅與凄涼。
當初那樣一個威風赫赫的大将軍,如今變成了現在這模樣,隻因爲他本事高強。
隻是因爲,他比那些所謂皇室,所謂高貴的人要強,所以就該死。
荒謬,可笑!
那蝴蝶在屋中繞了一圈,撲閃撲閃的,還是飛了出去。
宋長束趴在窗沿,垂頭喪氣地看了半晌,一回頭,見顧盼面上不快,連忙過來,有些手足無措:“盼兒别生氣,我、我再去捉一隻來。”
說罷轉身要去,顧盼拉住他的手,道:“不用了,我沒生氣。”
“盼兒不開心嗎?”宋長束坐在她身側,問道。
顧盼正要答話,卻見寸縷捧了藥碗和糖進來:“少将軍,該吃藥了。”
宋長束一癟嘴,先拿了塊糖扔進嘴裏,然後端了藥正要吃,顧盼卻忽然開口:“等等,這藥......是什麽藥?”
“是白禦醫開的藥。”宋長束吃這藥也不是一兩天了,剛開始顧盼因懷疑白秋杜的醫術,也不讓宋長束喝,後來是宋老夫人開了口,又見宋長束一連喝了幾日都沒問題,顧盼才許了的。
如今忽然這麽一問,叫寸縷有些不解,卻也老實回答。
顧盼張了張嘴,卻是歎了口氣:“沒什麽,喝吧。”
她能做什麽呢?将藥碗砸了,然後勒令宋長束以後不許再喝這藥?
此事一定會傳出去,傳到宮中,叫那位聖上聽見,必定疑心又起,即刻痛下殺手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此事沒傳出去,宋長束也不一定就能痊愈。
退一萬步說,即便宋長束痊愈了,也定會激起楚帝的殺心——還不如這麽癡癡傻傻,無憂無慮的好。
宋長束皺着眉頭喝完了藥,放下碗便迫不及待地拿糖吃。
一連吃了四五顆,才把嘴裏的苦澀去掉,于是長長地松了口氣。
“少将軍乖,良藥苦口,吃了才能好。”寸縷一面收拾着,一面笑道,宋長束亦是乖巧地點頭。
那抹笑容忽的刺眼許多,顧盼猛地站起身來,搶過那碗準備狠狠摔在地上,卻無論如何下不了手,最終,隻是往地上一擲,回身撲倒在床榻上。
寸縷回過神來,正打算上前問問,卻被宋長束攔住,示意她先出去。
寸縷點頭,關好了内間與外室的門,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外面門口。
她知道,無論顧盼經曆了什麽,此刻一定心情不好,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不經思考的說一些氣話,這些氣話,不能讓任何人聽見,包括她自己。
待着寸縷出去之後,宋長束才走到床邊坐了下來,輕輕戳了戳顧盼的手臂:“盼兒怎麽了?”
顧盼起來,眼圈卻有些紅,不等宋長束發問,便先開口道:“燕璋,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兒?”宋長束一愣。
“去陳國,我們一起走,好不好?”顧盼道,有些急切。
“可是母親......”
“你弟弟回來了,他會照顧好宋老夫人的,不必擔心。”
宋長束還是搖了搖頭:“盼兒,别走好不好。”
“不是我要走,是你和我,都要走。”
“爲什麽?”宋長束問,顧盼一時卻不知該怎麽回答,隻道,“你不是喜歡我嗎?不是想跟我永遠在一起嗎?爲什麽不肯走,你是不是在騙我。”
“不是!”宋長束連忙道,“可是,爲什麽要走,待在家裏不好嗎?”
“不好!”顧盼喊道,把宋長束吓了一跳。
“你聽不聽我的。”
“聽......”
“那跟我走。”
“燕璋不想走......”
“你若不走,我便獨自一人走了,以後你再也見不到我了。”顧盼說着,當真起身要離開,宋長束連忙拉住她,急得眼圈泛紅:“盼兒别走......燕璋不要你走。”
顧盼深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道:“燕璋,你想不想與我一直在一起,白首偕老?”
宋長束忙不疊的點頭:“那你就跟我走,若是你不放心宋老夫人,那我留下替你照顧她,你走。”
“去哪?”
“離開楚國國境,走得越遠越好。”
“爲什麽不留下來?”
“留下來會死。”
或許是“死”這個字眼太過嚴重,吓着了宋長束,他隻看着顧盼,并不說話。
“有人要殺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走。”
宋長束眨了眨眼,問道:“我走了,你怎麽辦?”
“要殺我的人發現你放跑了,會殺了你的。”
“不會。”顧盼搖了搖頭,“我是陳國護國公之女,他們不敢殺我。”
“他們敢怎麽辦,他們真的要殺你,怎麽辦?”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顧盼忽的惱怒起來,“你隻要管着自己好好的,保住自己的命就好,管我做什麽?”
宋長束不語,定定地望了她半晌,忽的便抱住了她,吻毫無預兆地襲了過來。
或許是這個吻不同以往的激烈壓迫,反而溫柔纏綿,顧盼竟無法拒絕,一雙手握緊了又松開,最終還是抱住了宋長束。 她像是在大海中沉浮,海水一浪又一浪地拍打在她身上,無法拒絕,無法逃離。窒息的同時,又感受到無比的愉悅。這樣的愉悅,讓她又愛又恨,到了最後,已不知是要推拒逃脫,還是沉浸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