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宋長林三兩步上前，卻是握住了顧盼的雙臂：“燕姑娘，你在這？”
“錦襜，你認識她？”
“是。”宋長林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眼中似乎要冒出淚來，“她是.......”
“我媳婦，不準碰！”宋長束擠開宋長林，将顧盼護在身後。
宋長林的笑容僵在臉上，手仍懸在半空：“錦襜聽說，大哥娶的妻子，是季大人家的三姑娘。”
“那她是誰？”宋老夫人問，眸光恍若一對利劍，幾乎要将顧盼穿透。
顧盼心中生寒，下意識地往宋長束身後躲了躲。
“陳國護國公燕成疆之女，燕梓桑。”宋長林看着顧盼，一字一句道。
“誰啊？”見宋老夫人兀的變了臉色，顧盼悄聲問道。
“燕璋也不知道。”宋長束刻意壓低了聲音，兩人像是課堂上偷講小話的孩子。
“錦襜，不可胡言。”宋老夫人道。 “去夕，陳國與我楚國聯姻。陳國宜舒公主爲我國太子正妃。送嫁隊伍到了兩國交界之處遇襲。燕姑娘拼死護了太子妃離開後下落不明。孩兒這一年在外，便是尋其蹤迹。母親倘或不信，可上書天家，
請太子妃召見，便知真僞。”宋長林道，宋老夫人卻難得的有些無措：
“若她真是燕梓桑，那......若你真是燕梓桑，爲何又冒充季府三女，嫁入宋府？”宋老夫人似是想起了什麽，喝問道。 “我說我失憶了，您信嗎？”顧盼躲在宋長束後面，露出了半張臉，見宋老夫人臉色一變，急忙道：“真的，我一醒來，就......就在他的床上，什麽也不知道。你們都說我是季瑤宸，燕璋的夫人，我也就信
了，哪知道.......”顧盼說着，見宋長林的臉色越來越差，不自覺收了聲。
吃虧受委屈的是她好不好，怎麽一個個的比她還要生氣。
宋長束似乎也聽出了些不對勁，将顧盼抱住，喊道：“不管，她是燕璋的媳婦。燕璋好不容易從季府接回來的，不許搶。”
“放心，沒人跟你搶。”顧盼拍了拍他的肩背，安慰道。
宋夫人恍然：“沒錯，季府，此事與他們脫不了幹系！”
季瑤寒曾來過，顧盼也回過季府。他們不會連自己的骨肉血親都不認得。
“燕璋，你即刻入宮，向聖上禀明此事。”宋老夫人似是看到了希望。顧盼望了一眼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宋長束，開口道：
“他去......您确定？”
顧盼如果沒看錯的話，宋老夫人眼中原本盈了璀璨星光，此刻盡數暗淡。
“也是，燕璋現在的樣子。不宜面聖。錦襜，母親知你一路舟車勞頓。隻是此事刻不容緩，去換身衣裳，快些入宮爲好。”宋長林道諾，便也退去了。
隻是顧盼看着他們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很是不解。
一般情況之下，被李代桃僵，應該是勃然大怒，要找對方算賬才對，怎麽會如此惶恐不安？
即便她是旁國女子——那也是盟國并非敵對，不存在通敵賣國之嫌。
難不成，在這裏，異國人民之間不得允準，不許擅自通婚？
若是這樣，倒還情有可原了。
“燕璋，過來，母親有話與你說。”宋老夫人慈愛地朝宋長束招招手。
宋長束猶豫着上前，坐在腳踏之上。
宋老夫人拿手摩挲着他的臉，半晌才擡起頭來：“待會兒，我命人收拾出一間院子來，燕姑娘先住在那處。日後如何，且聽聖言——姑娘覺得如何？”
宋老夫人忽然這麽客氣，倒讓顧盼有些不習慣，想了想，試探着問：“我是燕梓桑，對宋府而言，很不好嗎？”
“豈止是不好。”宋老夫人長長地歎了口氣。
“那......聖上會怎麽處置我？”
“許是送你回陳國去吧。”宋老夫人道，“若是隻送你回陳國，便好了。”
“爲什麽要送盼兒走？我不要盼兒走。”宋長束哭道。
“盼兒？”宋老夫人奇怪地看了顧盼一眼，“什麽盼兒。”
顧盼一顆心霎時提了起來，之前腦子不清楚，稀裏糊塗的，就把名字給說了出來。要不是宋瑜笙剛好闖進來，隻怕她就要全盤托出了。
可宋老夫人不比宋長束好糊弄，萬一察覺了不對勁，把她當成冒充燕梓桑的人了怎麽辦？
依着他們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隻怕不得好死。
“是燕璋取的！”宋長束邀功似的舉着手，“滋花勝植瀛蕊苑，一承顧盼猶未晚。顧禧的《海棠秋》，盼兒又喜歡海棠，這個名字，最好不過了，是不是？”
“是，燕璋真聰明。”宋老夫人笑道。
“母親，你還沒告訴燕璋，爲什麽要送盼兒走。”宋長束拉着宋老夫人的手撒嬌。
“因爲盼兒要回家。”
“可是、她是燕璋的媳婦了，燕璋的家，就是她的家。”
宋老夫人搖搖頭：“不是，嫁給你的，是季家三丫頭，她是燕姑娘，不是你的妻子。”
宋長束不解地望了望顧盼，哭鬧起來：“她就是！她就是！盼兒就是燕璋媳婦，不許送她走。”
“燕璋聽話......”宋老夫人試圖安撫他，哪裏起得了作用，卻又不忍心虎着臉兇他。
顧盼見宋老夫人實在是受不住了，便大聲道：“就知道哭！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宋長束一噎，張張嘴又要哭，顧盼沖他一瞪眼：“嗯？”
“嗚......”宋長束低下頭，嘴撅得老高。
見她能輕易制住宋長束，宋老夫人也是吃驚不已，由不得認真打量起她來。
末了，歎道：“倘或你不是......罷了罷了，多說無益，霓裳，去将院子收拾出來。撥幾個懂事伶俐的丫頭去伺候燕姑娘。”
宋老夫人親自開了口，底下人自然不敢馬虎，不出一個時辰，屋子便被收拾了出來。 望着匾額上“毓裳閣”三個字，又看了一眼死死拽着自己的宋長束，顧盼歎了口氣：“商量件事，先放手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