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搖搖晃晃的,還坐得她不舒服。
因此過了兩條街之後,顧盼就沒心情了,靠着車壁玩着手中的帕子。
忽的一個幕離被遞到了自己眼前,顧盼擡頭,卻是宋長束笑嘻嘻地望着她:“宸兒戴上這個,燕璋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少将軍,這隻怕不合适。”寸縷開口勸道,宋長束卻不在意,給顧盼戴好了幕離之後,方才看向寸縷:
“沒什麽不合适的,寸縷若是也想去,便也戴上幕離。若是不願意,在車上等這便好。”
寸縷哪裏敢不跟着去,顧盼是個心血來潮不受控制的,宋長束又缺了心智,叫他們單獨出去,即便還有府兵小厮們跟着,也是決計不能放心的。便也隻好拿過幕離來戴着,随着兩人下了車。
車子是在一個較爲僻靜的小巷子裏停下的。
顧盼看着跟在身後的那七八人,也沒什麽心思,奈何宋長束興緻勃勃的,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隻得跟着。幸好有幕離擋着,她連笑容也不用勉強扯出。
出了巷子,天地便開闊起來。
街上販夫走卒叫賣着自己的商品,除男兒外,也有不少女子在路上走着,部分是戴着幕離的,更多的卻也抛頭露面,甚至與小販們說話議價,不覺半點不對。
“爲什麽她們都不用戴着這東西?”顧盼指着那些女子,憤然道。
宋長束似是不知她爲何有此一問,滿臉疑惑的望着她,寸縷解釋道:“夫人這麽尊貴,豈是這些低賤的女子可比拟的?”
她甯願當個低賤的女子啊!
貴族的生活,她一個普通人,實在是過不起。
“她們都是因家中生活所迫,不得不出來。若是能夠選擇,她們也不願輕易将面貌現于人前的。”見顧盼還是不解,寸縷進一步解釋道。
顧盼點點頭,卻隻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這街上人太多,咱們不如去個安靜些的地方,以免叫那起子不懂分寸的沖撞了。”寸縷笑道,顯然是害怕兩人出些什麽事。
顧盼不置可否,宋長束卻搖頭不幹。
“那些地方沒人,沒好吃的。還不如在家呆着呢。宸兒,我知道有家冬瓜糖特别好吃。”宋長束扯着顧盼的袖子,就往人群裏鑽。
寸縷等人連忙跟在身後,吃過冬瓜糖,又買桂花糊。蓮子百合糕、糖芋圓......林林總總不勝其數。
宋長束越發起了性子,哪裏人多便往哪裏去。更兼遇上賣藝求生的,可是不得了了。一個恍神的功夫,這兩人就不見了。
寸縷急得直跺腳,連忙讓府兵小厮們去找。
宋長束卻已經拉着人到了另一條街上。
顧盼手上隻拿了一串麻園,其他的都讓宋長束抱在懷裏。
吃了甜食,心情總歸是好了起來。顧盼也開始往店鋪裏去了。
店中賣的多是些金玉首飾,或是刺繡布料。顧盼隻是看個新鮮,并不感興趣。遇到賣書畫的地方,本也要直接路過的,卻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回來走了進去。
宋長束才一進去,掌櫃的便忙着趕人:“吃的不許帶進來,會弄髒了書畫。”
宋長束的腳擡了一半,生生僵在了半空中,隻是向顧盼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顧盼失笑,勸道:“你在門口等一會兒,我買了東西就回來。”
見宋長束點頭,乖乖地站着,顧盼這才望向屋裏。
滿屋的字畫,琳琅滿目,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姑娘想要些什麽?”掌櫃的見她穿得稚嫩,不像是嫁做人婦的模樣,而這衣料做工又非尋常人家所有,早已後悔剛剛那樣對宋長束說話,這會兒更是極盡讨好。
“有沒有那種書......給不怎麽認識字的人,學認字的?”顧盼問道,雖然難以啓齒,可她已經受不了當文盲的日子了。
這些日子,随便翻開一本書,上面十個字有九個不認識。宋府的那些匾額,更是連蒙帶猜也猜不出。
繡花做荷包,她不會也不感興趣。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書。
可因爲她不認字而被強行奪走,顧盼差點抓狂。
因此她現在迫切的需要一本入門的書教她認字——她是不指望宋府能給她請個教書先生了。
掌櫃的做了多年的生意,立刻就明白了顧盼的意思,吩咐夥計拿了本書來,親自遞到顧盼面前:“姑娘看,這本書上,都是些基礎的字,旁邊還畫了圖案。價格也便宜,常有請不起先生的人家買來給孩子看的。當然了,以姑娘的家世與聰慧,是瞧不起那些先生的,自己買來學了,才好呢。”
顧盼翻了翻,還算滿意,問價錢也不過五個銅闆,便給了。
那掌櫃的又推薦些紙硯筆墨,又展示了字帖,說是能照着練字。
顧盼想想覺得也不錯,正要買了,忽然就聽見門口一陣吵鬧。急急出門一看,卻見宋長束面前站着幾個錦衣公子及其家仆,他手中抱着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昭武将軍,怎麽不打我了?你在戰場上不是威風得很嗎?來來來,一槍戳死我,戳死我啊。”身量略高些的那個連着推了宋長束幾下,宋長束因而退後了幾步,險些站不穩。
“遠廊,你忘了。昭武将軍日前被敵軍所傷,傷了腦子。如今成個傻子了,怎麽還打得了你?”另一個聲音誇張,吸引了許多人駐足觀望。
宋長束不語,隻是低着頭想去把東西都撿起來。那兩人見他沒反應,指使着家仆把東西四下踢開。
那些大多是吃的,在地上這麽一折騰,早已經髒了,哪裏還能吃。更有一個在混亂中直接把宋長束推倒在地,還往他身上踹了幾腳。
“你之前不是很厲害嗎?走路仰着頭,眼睛恨不得長到天上去,怎麽?現在慫了?怕了?說是被敵軍所陷害,誰知道是不是你沒本事輸了。害怕聖上責罰,故意把自己打成個傻子,宋少将軍,你還真是智勇雙全呐?”遠廊大笑道,一腳踩在宋長束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