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見了一條明路,顧盼樂不可支,連宋樵戎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宋樵戎回到書房,摒退了衆人,剛一坐下,便從陰影處走出一人。
宋長束。
“父親覺得如何?”
“若非真的一模一樣,爲父也要當做是旁人假冒的。”
“據孩兒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的确忘卻了所有。連自身有功夫的事也忘了。隻在性命危急的時刻,才會遵循本能。”宋長束頓了頓,卻沒再開口。
“你若真的喜歡,便好好與她過。爲父也不攔着,隻是終究要存幾分小心。”
“是。”
“笙兒的婚事,已經議定了,早則數日,遲則下月,對方便會來提親。是朱大人家的二公子,品行不錯,你大可安心了。”
“是。”宋長束垂着頭,宋樵戎看了他半晌,手搭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按,“委屈你了。”
“是燕璋該做的。”
“回去吧,那丫頭心還沒定,需得好好看着。”
宋長束道諾,自又退回了陰影之中。
半晌,書房内傳來一聲歎息。
宋長束回到屋中時,顧盼正趴在床上,手中拿着的依舊是那玉雕,便湊去了床邊趴着,笑道:“宸兒你看。”
顧盼擡起頭,隻看見宋長束指着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怎麽了?”
“燕璋沒有哭!”
顧盼愣了愣,才明白過來:“是,燕璋好棒。”
宋長束一喜,湊近了幾分就要求獎勵,顧盼卻先開了口:“當初寸縷拉着我說了一下午的規矩,怎麽隻是說着好玩的?咱們兩這院子,之前讓你二妹妹亂闖就算了,怎麽現在誰都能随随便便進來?還在我躺床上的時候——你們就不怕我忽然換個衣服?”
顧盼問道,剛剛那群人,還囊括了宋長束的幾個弟弟妹妹。雖然幾個弟弟最大的不到十二,可也不小了,就這麽趴在門口偷聽,說好的大家風範呢?
“壞人去父親那鬧,父親沒辦法才答應的。”宋長束兩手搭在床邊,下巴擱在手背上擡眼望着顧盼。
“她不是庶出嗎?怎麽還這麽得喜歡。她母親很受你父親的寵愛?”顧盼問道,宋長束卻似乎沒聽懂,眨巴着眼看着她。
“宋瑜笙的母親,生母。”
“宸兒是說趙姨娘?”
“嗯。”
“死了。”
“?”
“生壞人的時候。死了。”
顧盼點點頭,這樣的孩子,自然是會被憐惜到大的。
可憐之人,因此有了可恨之處。
又養了幾天,顧盼終于能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的了。有了前幾次的教訓,總算是老實了些,每日晨昏定省一次不落,遇着宋瑜笙的挑釁,也隻是含笑忍過,鬧得宋瑜笙一肚子氣沒處發,隻能回屋拿丫頭們出去。
殊不知,顧盼正計劃着該偷什麽好。
偷些小物件,引不起重視,說不定宋樵戎夫妻心情好,直接送給她了。
必須要偷大的,重要的,讓他們忍受不了自己的。
天從人願,這日,宋家長女,趙王妃宋瑜筝回府探望母親。
趙王乃是當今聖上七子,其母甯昭儀深受皇帝寵愛。
是以當日一早,顧盼便被叫了起來,讓寸縷押着梳洗了,換過精神的衣裳,便去府門口等着。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顧盼雙腿又酸又疼,打算悄悄溜走休息一會兒,遠遠地,便看見人群緩緩而來。
趙王謝文禮與謝錦初騎馬并驅,相談甚歡。身後跟着的是一十六擡的轎辇。
在宋老夫人的帶領下,衆人行了常禮。謝文禮遠遠地見着,連忙上前,下馬扶起了宋老夫人。
“老夫人這般,折煞晚輩了。”
“王爺說笑了,這是應盡的禮數。”
“老夫人哪裏的話,咱們都是一家人,哪有嶽母向女婿見禮的道理?本王隻是送筝兒過來,老夫人若是如此,待會兒便不敢來接了。”
謝文禮說話時,女眷們已躲入了門内,唯有顧盼因爲打哈欠,一時沒反應過來,寸縷又不敢使勁拽她,就隻能這麽硬生生見了面。
謝文禮性子爽朗,不愛拘束于規矩。見這婦人面生,遇見自己也不避忌,不免好奇道:“想來這位便是宋昭武新娶的夫人了吧?”
“是,媳婦不懂規矩,是老妪沒教好。”
“老夫人何必自謙。”謝文禮笑道,又打量了顧盼一番,道,“難怪王叔總在本王面前誇宋夫人,果然有别于一般的女子。”
“王爺謬贊了,宸兒不過一普通婦人,登不上大雅之堂的。”顧盼含笑道,被謝錦初誇,可不是什麽好事。
“宸兒?”謝文禮大笑一聲,“果然不同凡響。”
顧盼面色微囧,這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嶽堂,何事如此開心,也不與我說說。”謝錦初緩緩上前,唇角含笑。
“王叔來得正好,侄兒今日,總算見識了這位宋夫人。”
“是嗎?”謝錦初看了顧盼一眼,視線被避開也不在乎。
顧盼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與寸縷咬起了耳朵:“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夫人,當自稱‘妾’。”寸縷說着,發現謝錦初正看着她們,不由得一個顫栗,連忙低下頭退了兩步。
顧盼卻沒有注意,她幾乎是喊了出來:“妾?我又沒有嫁給他,爲什麽要自稱‘妾’?”
“‘妾’不過是已嫁婦人的自稱罷了,姑娘不必在意。”謝錦初笑道,顧盼隻覺脊梁骨一冷。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的話,宋老夫人多半把自己給打死了吧。
顧盼想了想,握住了身旁宋長束的手,笑道:“宸兒淺見寡識,二位殿下見諒。還有,康王殿下的記性似乎不太好,上次殿下取畫時,宸兒便說了,還請叫‘宋夫人’爲好。”
說着,十指相扣的手聚在面前晃了晃。
這叫秀恩愛。
謝文禮也看出了幾分不對,笑道:“王叔,南言子的字,去晚了可就沒了。你且等我一等,我去與筝兒說一聲。”
說罷,回身去轎邊與裏面的人說了幾句,又向宋老夫人作别,才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