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多想這事兒,手機又響了，還是雍容。
接起電話，張熙和還沒把手機放到耳朵處,就遠遠地聽雍容說了句：“領導,我錯了。”
語氣是說不出的誠懇,讓張熙和心中還未騰起的被掌控感,直接煙消雲散了。
她就是這樣,什麽事兒來得快去的也快,特别好哄。
她正要好言寬慰一下誠惶誠恐的男朋友,就聽她誠惶誠恐的男朋友繼續說道：“我不該嘴快讓你告
訴江陽把合同簽了，不說就不會被發現,我錯了。”
張熙和：“？？？”
張熙和：“你說什麽？”
雍容：“什麽都沒說。”
安靜了幾秒鍾後，電話那端傳來雍容的聲音，這回不皮了,帶着哄：“三江營業部真的太遠了,每天早上不到六點就得起來，一晚上睡不了兩三個小時,好歹心疼一下我。”
一晚上睡不了兩三個小時……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一過,張熙和蓦地反應過來：“怎麽會隻睡兩三個小時呢,晚上十一點睡，到早上六點，七個小時。”
“昨天就隻睡了兩個小時。”
張熙和：“…………”
她臉上一熱，竟無法反駁。
“你去他們總部上班,早上就可以八點起打車過去，以後就能睡四個小時了。”說到這兒，雍容低低笑了一聲，“多一倍呢。”
張熙和：“…………”
她自然聽得出雍容話裏的意思，蓦地想到昨晚的缱绻柔情，張熙和臉更燙了。
這個人真是太惡劣了。
張熙和下意識“譴責”：“你怎麽三句話不離……”
張熙和一頓，想到旁邊還有江陽，話說出來不妥。
她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白天想反駁時有周樂在，晚上又有江陽在。
雍容時間怎麽能挑得這麽好？
張熙和憋得不行，卻隻有老老實實聽着的份兒，實在難受。
電話那端傳來雍容不掩笑意的聲音：“不離什麽？”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張熙和語塞。
無賴！
“又要說什麽‘那你先忙吧，拜拜’？”
“你！”
中午那段“演技”被毫不留情地剝開。
張熙和羞恥心爆了棚。
雍容低低地笑了一聲，那音氣兒仿佛從心尖上滾過，張熙和擡手背貼了下臉。
要命了。
她下意識地開了窗。
盛夏的空氣應該是溫熱的，可湧進來的空氣或許是因爲行車中成了風，隐約夾雜了點兒涼意。
張熙和覺得，這可能不是車開得快的緣故，而是她臉上發熱，對比之下，就不覺得空氣溫熱了。
好想拿冰塊貼貼臉。
“不逗你了，我去吃飯，你一會兒也多吃點，我走前讓水果店給你送了水果，保鮮櫃裏放着呢，太
涼了，别吃太多。”
雍容一正經起來又像個人了。
張熙和輕輕“噢”了一聲。
她急着想擺脫這種羞恥感，說了聲“拜拜”就急切地挂斷了電話。
挂斷電話後，她又想到了什麽，給雍容回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雍容略帶疑問語調地“嗯”着。
明顯是不解張熙和挂斷之後馬上又打過去的舉動。
“晚上是不是要喝酒？先喝點兒酸奶墊墊吧，小心胃難受。”
張熙和說完話，那邊過了一會兒才傳來雍容的輕佻一笑，“不是急着挂我電話？又巴巴地打過來。”
張熙和被笑得羞惱，她氣悶地說着：“不識好人心，挂了。”
挂斷電話後，張熙和心裏又騰起奇異的羞恥感，卻臉紅心跳得不受控制。
幸好江陽沒再與她說什麽，讓張熙和可以看着窗外，慢慢平複。
到自迩的時候，張熙和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異樣。
一進到自迩裏面，迎面看到boss。
boss不是真boss，不過大家都這麽叫他，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他是自迩投資的全方位負責人，别人不管的他都管，别人不方便出面的他出面，黑臉基本都是他來唱。
當初張熙和剛來自迩，就是boss接待的她。
boss一眼看到江陽，“怪不得剛才沒看見你，接熙和去了啊。”
江陽換着鞋，“嗯”着。
張熙和蓦地擡頭，又低下了。
看來江陽是特意去接的她，根本不是雍容說的順路帶她回來。
爲了讓她不覺得麻煩人，才這麽說的。
雍容無論如何不願意讓她自己來回跑。
這麽一看，在三江營業部的确不是長久之計。
三天五天可以，時間再長了，誰都折騰不起。
回總部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
晚上張熙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她掙紮着坐起來，想着不然開直播播一會兒，看着密密麻麻的彈幕，看得頭暈了沒準兒就能睡着了。
她正要起來去洗手間整理下頭發，手機突然一亮，是一條短消息。
張熙和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雍容。
内容簡單明了，隻有三個字：睡了麽？
張熙和老老實實地回複：沒，你睡了嗎？
雍容：在打麻将，可能要很晚。
張熙和：噢。
張熙和：明天回來嗎？
雍容：你想我了？想我我就明天回去。
張熙和：…………
這家夥怎麽總問讓人難爲情的話……
張熙和：看你了，你什麽時候想我就回來。
雍容：那我現在就想回去。
雍容：你就大大方方說句想我，哄哄我不行？臉比紙還薄。
張熙和：臉本來就比紙薄。
雍容：你啊。
雍容：睡吧，明天就回去了。
張熙和：嗯，那你玩好了也早點休息。
雍容：好。
回複完最後一條消息，張熙和看了看手上的直播平台app，決定不開了。
她趴在床上，翻着這幾天的聊天記錄，順着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了點笑。
張熙和翻了個身，抱着床上另一個枕頭，慢慢入眠。
第二天早上鬧鍾很早就響了。
張熙和慌忙坐起來，拿手機一看還不到六點。
這是之前定的鬧鍾，昨天忘改了。
她揉了揉蓬亂的頭發，把鬧鈴時間改到了八點，又直挺挺地倒下接着睡。
張熙和感覺自己才躺下沒一會兒，手機就又響了。
這回不是鬧鍾，而是電話。
張熙和睡得迷迷糊糊不願意動，心中對這通電話充滿了怨念。
隻掙紮了一會兒，她還是爬起來眼睛都沒睜接通了電話。
聽到電話那端的聲音，張熙和才精神了一點，心中的怨念卻更濃了。
她說話的聲音，帶着還沒睡飽的啞，又提不起力氣大聲說話，含含混混的，用氣音兒說出來的話，顯得格外軟糯。
“幹嘛這麽早吵我，才睡沒一會兒。”
“這都快八點了，再不起要遲到了，他們可不知道我不在。”
“你在不在有什麽關系……”
張熙和揉着眼睛說話，揉兩下，手突然就不動了。
簡直流.氓！
張熙和憤憤地坐起身，說着：“我起來洗漱了，先挂了。”
在雍容的低笑聲中，張熙和挂斷了電話。
她起床洗漱完，拎着包，到一樓餐廳拿了份兒早餐，跟在餐廳吃飯的boss和江陽打了聲招呼，出門打車去春秋證券總部上班。
春秋證券總部，張熙和還算熟悉。
之前的面試筆試，都是在這裏進行的。
她坐電梯直奔22層李總的辦公室。
李總辦公室外面的助理辦公工位上并沒有人。
張熙和往李總辦公室那邊看了一眼，辦公室門虛掩着，裏面應該有人。
張熙和猶豫了一下，走到門口，剛想擡手敲門，就聽裏面隐隐約約傳出李總的聲音。
“……賈總……好，我們晚上見一見……我叫上他……”
聽出裏面在打電話，張熙和放下手，走到助理工位處坐下。
沒一會兒，李總出來叫人，一眼看到張熙和，笑道：“這麽早就來了？”
張熙和笑着站起身，說了句：“也是剛到。”
李總點點頭，“跟我進來一趟。”
張熙和跟着李總進了辦公室。
裏面極大，裏面辦公桌後面是整面牆的書架，張熙和粗略一看，都是典藏版的圖書。
裏面倒是沒有綠植，做這行的都喜歡好兆頭，綠植那顔色實在是不讨喜。
李總讓張熙和坐。
張熙和等李總坐下，才在一旁的沙發處坐了下來。
李總手搭在桌面上，輕輕扣了兩下，說道：“最近也對你稍稍有了點兒了解，在我這兒目前你也接觸不到什麽，白白浪費你的專業素養，我都覺得可惜。現在自營在招人，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機會，如果你有意向，我就推薦你過去，你在自迩有操盤經驗，那邊一定很歡迎你。”
券商自營一直都比較難進，相比其他部門也神秘許多。
像公募基金啊，他們買了什麽股票，都是公開的。
券商自營則不同，他們是用自己的錢操作，不需要公示。
所以外界一直都很好奇經常發布行業報告的券商究竟會持有什麽股票。
張熙和在營業部待了那幾天，是覺得太閑了有些空虛的。
兼之周樂與她講的，在券商，牛市來了，她也并不會有什麽不一樣的感受。
讓張熙和對這份工作已經沒了最初的熱情。
能堅持下來，可能更多的是想有始有終吧。
雖然回到總部，回到了助理職位，可一個實習助理，能接觸到的學習到的，可能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
張熙和微微一想，覺得去自營還是不錯的。
她在金和這種公募基金實習過，也在自迩這樣的頂尖私募實習過。
雖然都是從事二級市場投資的，可區别還是很大。
券商自營，和這二者也不同，有機會去學習學習也是不錯的。
張熙和這麽想着，卻沒有馬上給李總答複。
“李總，我能再考慮考慮嗎？”
李總聽了一笑，“這機會可不多啊。”
李總看了看表，“這樣吧，現在八點半，你十點之前給我答複，我告訴那邊一聲。”
張熙和點頭說“好”。
其實用不了這麽久的，她就想去之前先和雍容說一聲，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不然這祖宗又要“委屈”。
出了李總辦公室的門，張熙和低頭給雍容發短信。
短信發出去好一會兒，張熙和都沒收到雍容的回複。
可能在忙，沒看到。
張熙和想着，要不要打一個電話？
剛上班，就打電話說私事實在不合适，張熙和放棄給雍容打電話的念頭。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眼看着快到十點了，還是沒有收到短信。
張熙和借口去洗手間，站在洗手間門口打個雍容。
電話中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怎麽關機了？
張熙和把手機拿下來，點了結束通話。
再一想就明白了，應該是在飛機上呢。
怪不得這麽久都沒回消息。
眼見着到了十點，她進了李總的辦公室。
爲了不像之前似的工作地點換到那麽遠，張熙和還特意問了下自營是不是在總部。
在等到李總的肯定答複後，張熙和也說了願意過去。
李總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張熙和的選擇，笑着說：“行，那我就跟那邊說一聲，看看是讓你明天過去還是下午過去。”
“謝謝李總爲我費心。”
“不用客氣，我也不願意人才被埋沒，行，你去忙吧，一會兒自營那邊有消息了，我再告訴你。”
張熙和知道，哪有那麽多“不願意人才被埋沒”。
李總能爲她考慮，多半也是雍容的緣故，沒有雍容這一層關系在，誰會管她被不被埋沒。
她心中輕歎。
“好的李總，那我先出去了。”
出了辦公室的門，張熙和坐回到工位上。
大概是知道張熙和很快就去自營部門了，也沒有安排工作給她。
張熙和就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裏，偶爾有人忙不開需要找東西，她順手幫個忙。
快到中午的時候，江陽打電話過來。
“中午能休息多久？回不回來吃飯？”
春秋證券的總部離自迩的确近，近到中午要是能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就足夠回自迩午休、吃午飯了。
當初選擇春秋證券，也是因爲近。
“今天中午先不回去啦陽哥，我換崗到自營部門了，下午可能會見自營部門的負責人，還不知道具體什麽時候見，怕回去會耽誤。”
“換崗了？自營部？”
“是的。”
“怎麽突然換崗了，不是去當助理麽？”
“李總說自營部正好在找人，機會不錯，推薦我過去。”
“雍容知道麽？”
“我給他打電話了，他手機關機，是在飛機上吧？李總催得急，我就答應了。工作地點也在總部，沒有換。”
江陽聽完突然一樂。
張熙和不解道：“怎麽了陽哥？”
江陽笑着說了句：“你們這個李總啊……沒事兒，那中午就不等你了。”
張熙和茫然着，不知道江陽這是何意。
不過看他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張熙和也不再問，隻應着“嗯”。
……
雍容果真那會兒是在飛機上，下了飛機他回到自迩交易區，迎面看到江陽。
江陽看到雍容，忍不住笑道：“回來了？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做好心理準備。”
雍容漫不經心地問：“什麽事兒，還需要心理準備。”
江陽輕咳了兩下，說道：“這個李總，真是對熙和關愛備至。诶？你沒看到熙和給你發的短信麽？”
雍容顯然是沒看到。
“給我發短信了？什麽事兒啊？手機沒電了。一百年不主動聯系我一次，我都沒有保持手機開機的
習慣，還想着先來這邊看一眼，再去充電。那我先去休息區充電，一會兒過來。”
說着，雍容轉身要走，被江陽攔住。
“不用，她告訴我了，我先簡單給你說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又是“做好心理準備”。
雍容微微俯身接着咖啡：“直接說，李總怎麽了？”
江陽：“李總給熙和安排了個好活兒，推薦她去了自營。”
雍容手一頓，“什麽，自營？她答應了？”
江陽點頭。
“熙和給你打電話要征求你意見，結果你手機關機，聽李總說自營也在總部，不用去遠地方，她就答應了。”
說完，江陽眼中的笑意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那笑，分明是有點兒哭笑不得。
江陽：“這李總啊，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真是半點兒暗虧都不肯吃。”
雍容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沿兒，忽地一笑：“這丫頭啊，真是傻透了。”
春秋證券的自營在總部，是近。
可近有什麽用。
那是封閉式交易的部門，運作股票時，需要高度保密。
怕内部人員洩密，所以運作過程中幹脆誰都不要與外界聯系。
動辄酒店包一層，人員集中在一起，十天半個月電話都不能打一通，簡直不要太經常。
誰知道小姑娘沒考慮到這一層，竟然答應了。
雍容把咖啡杯放到一邊兒，“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