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然拿着碎銀回到府上的沈搖筝簡單幫自己包紮了一下,正準備去找蕭景瑞問個清楚,卻意外發現凝墨不請自來了。
“沈少爺,您冷靜一點兒聽屬下說……”
凝墨眼瞧着沈搖筝撸着袖子一副準備打架的架勢,趕忙一個大劈叉跪在她面前,将娴太妃私自使用東洋秘術,操控了蕭景瑞記憶一事一五一十的同她交待了一番。
“東洋秘術?”
沈搖筝眯了眯眸,大概是類似于催眠術一類的吧?從前老爺子倒是用這招,從敵對間諜嘴裏挖出過不少情報,不過,她是當真沒想到,這位自己未曾謀面的娴太妃……竟可以用她病危一事作幌子,誘蕭景瑞返回金鸾城,還那麽幹脆果斷的将事情做得如此決
絕,真不愧是上屆宮鬥的佼佼者,夠狠、也夠絕。
凝墨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搖筝,原本他還有幾分擔憂沈少爺不能接受真相,可眼下瞧着,沈少爺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鎮靜。“沈少爺,雖然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清嬷嬷爲何突然在王爺面前提起您來,不過我聽說,王爺幼年被寄養在九秀山莊時,就是這位清嬷嬷侍奉左右的,說不準,清嬷嬷其實也是反對太妃的所作所爲,想給少爺
您一個機會。”
“……”
沈搖筝斂了斂眸,機會?
原本她就準備在查出瑞王府的内鬼之後便和蕭景瑞一刀兩斷,現在這情況雖然出乎意料,卻也正合她意,這樣的機會,她要來做什麽?
“不用了,你幫我回了這位清嬷嬷,就說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恐怕不能爲瑞王府效力了。”
“呃?”
聞言凝墨一愣,還欲在說些什麽,可誰想,沈搖筝竟索性回身,幹脆利落的叫遙星送客。
“沈少爺!”凝墨不想爲難遙星,可他也不想就這麽回去,他從小便跟着蕭景瑞,他家主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都再清楚不過,也正因爲他跟了他家主子這麽久,他才明白,沈搖筝于他家主子的意義絕對不同于他
人。
他還從未瞧見過主子會對一個人像對待沈搖筝這般,他家主子、是不會願意忘記沈搖筝的!
凝墨站在遙星身側,絕不越過遙星半寸,小丫頭往前逼他一步,他便退一步,隻是邊往出退邊沖沈搖筝喊:“沈搖筝、你這個懦夫!”
凝墨的話讓背着身子的沈搖筝渾身一顫,原本已經止住血的傷口,也因一直緊繃着的手臂重新裂開,殷紅鮮血點點滲進紗棉之中。
沈搖筝深吸了一口氣,沉着眸稍稍側目回首:“你說什麽?”
“……”
凝墨抿着唇,雙眼直直瞪像沈搖筝,他們王爺爲了沈少爺犧牲了那麽多、退讓了那麽多,可到頭來,又換來了什麽?
是娴太妃不想讓王爺記起沈少爺,又不是王爺自己不願意記起來,他們王爺又做錯了什麽!爲什麽就要這樣被沈少爺抛棄!
沈搖筝冷冷一笑:“凝墨,你難道是十三四歲的姑娘家麽?難道在你眼裏,愛情大過天、大過地?一個男人比天大這種事隻存在于十二歲之前幼稚女童的幻想世界裏,本少爺——”
“這難道不是懦夫行徑麽!”
凝墨很少會去打斷别人的話茬,可這次,爲了他家主子、這暗衛頭頭也是拼了。“您接下來要說的那些顧慮,無論有多少條,可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爲您害怕,您害怕與王爺在一起,會要去面對額外的麻煩,甚至有些麻煩是極難被擺平的,所以您害怕、您甯可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遠遠逃
開,也不願和我家王爺一起面對!”
“難道這有什麽不對麽!”
沈搖筝絲毫不顧手臂上越來越多的殷紅,負氣一般把手臂狠狠捶在廊柱上:“我又不是傻子!爲什麽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果您對我家王爺沒有一丁半點的感情、您當然可以就此放棄,可您是嗎?!”
沈搖筝眼眶一紅:“我是!”
“如果您是的話、您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早就應該樂上天了才對!那您現在爲什麽又要這麽痛苦!”
面對凝墨的步步緊逼,根本退無可退的沈搖筝索性一咬牙:“我、我手疼不可以嗎!”
“……”
原本絲毫不肯示弱的凝墨被沈搖筝這句噎得哭笑不得,他總算明白爲什麽他家王爺平時對着沈少爺,總是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想起自家主子,凝墨不由沉了眸心:“沈少爺,您扪心自問,您……真的不會後悔麽。”遙星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可聽着這兩人的你來我往,也差不多明白了幾分,小丫鬟咬了咬唇:“少爺,奴婢嘴巴笨不會說話,可……奴婢覺着,假如一件事當真如您所說的那般正确無比,您又爲
何會如此猶豫呢?”
“!”
遙星的話讓沈搖筝心口猛地一顫,這小丫頭的話,就好像一道利斧,一斧子直劈像沈搖筝的心口,将原本上着鎖的心鎖,毫不留情的砸開。心鎖碎裂的感覺很疼,疼得沈搖筝甚至不得不蜷起身子、閉上眼睛,才能勉強控制住淚腺的崩潰,可不知爲什麽,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蕭景瑞的面孔就那麽停留在她漆黑一片的視野之中,無論如
何都揮散不去。素來清冷的男人阖着目光斂着眸,好像周圍一切都無法入了他的眼,可偏偏,當他往自己這邊看過來時,那人卻好像認出了她,風華萬千的鳳目一改往日深邃,正透着暖融融的光,就好像……是放下了一切
心防的感覺。
沈搖筝從來都沒有這樣被人對待過,心口澀的厲害。
無論是前世的老爺子、還是今生的林氏,他們看過來的眼神雖帶着寵愛,卻也因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所以少了一分依賴在其中。
而遙星與沈一、沈二他們,對她更是敬大于愛。這種被人全心信任着、依賴着、好似在她面前便可以不用僞裝掩飾,在她面前就可以托付真心的感覺,就好像一株不斷生長攀爬着的菟絲花,早在她發覺之前,便已将她整個人纏得滿滿當當,想甩都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