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兒驚愕的看着沈搖筝眸底的嘲諷與不屑,努力壓下心中湧動的情緒,繼續維持她毫無破綻的關切神情:“哥哥何必因爲一時沖動,将此事宣揚得人盡皆知呢?”
“我宣揚?”沈搖筝勾了個似有若無的笑,擺出一副無比痛心的神情:“若非妹妹将爲兄的一時戲語當真,又将之告訴了蘇染姑娘,爲兄何必請郎中診脈辯雌雄?唉,難道平日在你們這些個姑娘家眼中,我就當真那麽不
陽剛麽?”
沈搖筝這話表面好像開玩笑,可話中深意,卻是直指沈莞兒有“故意”散布此事之嫌。
話至此,青羽涼涼瞥了沈莞兒一眼。
有關沈府的傳聞,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什麽嫡子若爲女,則會招來禍患。
想必,這沈莞兒是當真信了沈搖筝的戲語,想都未想便将此事抖落了出去,欲借機對沈搖筝不利。
呵。
原先他瞧這女人來了一手先發制人,還稍稍對她有所改觀,現在看來,到底是個蠢的。
她怎麽不想想,若沈搖筝當真是女兒身,又怎會輕易松口将這種性命攸關的事告訴她?
這明顯就是沈搖筝給她下的套,等着她往裏鑽。
如此一來,蘇染就算再怎麽單純懵懂,也差不多該要懷疑沈莞兒的用心了。
果不其然,沈搖筝話音方落,蘇染的眉頭便跟着蹙了起來,沈莞兒警覺的怔了一下,難道、沈搖筝又是故意賣了她一個破綻,就好像當初在沈府時的佩兒事件一樣?
不、不對。
她之所以能猜到沈搖筝的身份,完全是因爲偷聽了“他”與蘇染的對話,沈搖筝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此事,既然“他”不知曉,又如何能賣得了這個破綻。
這個人……八成是在虛張聲勢!
可……
沈莞兒轉念又一想,自己到底是沒親自瞧見過沈搖筝的身份,萬一是她猜錯了呢?
畢竟沈搖筝床頭的那些女衣,也不是多強烈的證據……
而且,現在沈搖筝的态度是巴不得有個郎中來請脈,如果“他”真是女兒身,又怎會有這樣的底氣?
沈搖筝靜靜看着沈莞兒的反應,她、的确是在賭。
賭沈莞兒到底會不會就此作罷。
說實在的,這朵小白蓮可真不愧是原著中的女主,雖然栽了不少跟頭,卻也漸漸有了些書中的冷靜沉穩,這一手以退爲進,倒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在沈搖筝這個沉浮在軍閥鬥争中多年的老江湖面前,小白蓮的那點心思到底是頂花的黃瓜——太嫩。
沈莞兒眸心閃了閃,決定還是暫且将此事按下,反正來日方長,待她想辦法确定了沈搖筝究竟是男是女再說。思及此,小白蓮趕忙起身,又跪在了沈搖筝面前,滿臉悔恨:“莞兒并非有意懷疑,隻是昨夜太過混亂,莞兒情急之下、竟連兄長的戲語都沒分清,結果鬧出了這麽大的笑話,害得兄長受驚、更累得蘇染妹
妹爲我們沈府的事情憂心!”
沈搖筝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沈莞兒,一言不發。沈莞兒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的忏悔着自己的一時沖動,可當她看到沈搖筝那副明顯看戲的嘴臉,還有青羽無動于衷的神情,就連唯一站在她這邊的蘇染、都是一臉懷疑,心中的不甘與屈辱又怎可能輕易壓得
下去。
待到沈莞兒跪得雙腿都發麻了,沈搖筝才打了個呵欠,笑道:“妹妹知錯便好,我累了,妹妹昨晚上想來也沒休息好,去休息吧。”
“謝謝兄長願意原諒莞兒!”
謝過沈搖筝,沈莞兒顫着雙腿站起來,可小腿的麻痹感差點讓她又跪回去。
小白蓮低着頭,在衆人都看不到的眼底,其中滿滿都是充滿血腥的狂風暴雨。
之後幾日,還沒等沈搖筝尋到明珠求瑕下手,便聽到風聲,說這個貴公子不知爲何,竟也棄權了。
一時之間,整個雲鸾山如同炸鍋了一般。
閻冥沒了最難纏的對手,一躍成爲最炙手可熱的熱門人物,長樂坊的賠率轉瞬之間跌破冰點,而那些當初嘲笑沈搖筝的,則是被狠狠打臉,對沈搖筝、以及當初那個聽了沈搖筝“勸說”的溫其喻十分羨慕。
溫其喻簡直要樂瘋了。
想不到他一個二十多年、逢賭必輸的主兒,居然也能等到“鐵樹開花”的這一天~
溫美人的心情一好,九秀山莊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了。
沈莞兒經過上次的事,便越發想念曾經對自己癡心不改的薛染年了,她算是看透了,蕭洛羽雖對她是好,可他們之間,像是始終隔着一層什麽。
說得更直白些,假若蕭洛羽當真将她捧在心尖上,青羽萬萬不可能對她是這般态度。
想着薛染年從前對自己說的那一聲聲飽含深情的話語,沈莞兒眼底不由陣陣泛酸。
這些日子連續的不順讓她漸漸醒悟,從前她是太急功近利了些,金鸾城、華麗又清冷的皇城,那可是整個大殷權利的頂點,想擠進去分得一杯羹,到底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必須一步一個腳印,步步爲營才是。
既然金鸾城自己暫時擠不進去,不如以退爲進,先回落鑲穩固地位,畢竟要抓住沈搖筝的痛腳,林氏,是最容易、也是最有效的突破口。
而在落鑲那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薛染年,這個薛知州的獨子便是她絕對不可以放棄的一步棋。
想通了這一點的沈莞兒立刻清醒了不少,她不會就這麽認輸。
薛染年與蕭洛羽不同,那男人可是與她有着将近一年的情誼,她有一百種方法讓那男人對自己舊情複燃。
不過在那之前……她必須得請溫其喻治好她的喉疾。
想到那個溫其喻前幾日對自己的态度,沈莞兒不由将目光落自己手中的香囊上。
夏天了,九秀山莊又是依山而建,那些遊走在附近的蛇蟒,也是時候出來走動走動了……“沈搖筝……别以爲你我之間的賬,就這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