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爲就算钰筆扳不倒沈搖筝，也至少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可誰想、别說兩敗俱傷了，沈搖筝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将钰筆置于死地。
沈莞兒此時終于醒悟過來，對方、真的已經不是那個她輕易便可以掌控住情緒的沈搖筝了。
雲鸾山主看着泣不成聲的小女兒，心中說對沈搖筝一點不怨是不可能的。
蘇染出生的時候，他已經退出江湖許久，九秀山莊又是個世外桃般的地方，所以蘇染從小，便沒碰見過任何一丁點的世間險惡。
如果可能，他希望他的小女兒可以永遠純真下去，可以永遠不用去知道那些見不得光的明争暗鬥。
可沈搖筝，卻在他毫無防備的小女兒面前，将血淋淋的現實直接攤在了她的面前，這叫她如何受得了呢？
“……”
蘇染哭得雙目通紅，直到山莊門人半跪在她面前，請她放開钰筆，從未受過如此打擊的小丫頭眸底一沉，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般，直接沖出了寒霜閣。
“染兒？！”
“山主，蘇染妹妹怕是被家兄的狠辣驚到了，我追上去看看。”
沈莞兒自然能看得出雲鸾山主對蘇染的疼愛，雲鸾山主的大名，她早早便聽說過，若能借此機會與對方交好，于她而言有百益而無一害。
言罷，小白蓮示了一禮，忙着追人去了。
“沈搖筝！你站住！”
跑走的蘇染衣衫上尚且染着钰筆的血漬，她快步追上離開的沈搖筝，揚了巴掌便要向她臉上招呼！
“蘇染小姐！”跟在沈搖筝身旁的凝墨眼疾手快，趕忙鉗住了蘇染的手腕，小丫頭掙吧了兩下沒掙開，索性不掙紮了，紅着眼睛瞪向沈搖筝：“你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對不對？你是故意刺激钰筆姐、讓她從背後偷襲你，好方
便你除掉她的、對不對！”
凝墨一擰眉：“蘇染小姐、您在說什麽？”
“你閉嘴！”
蘇染一激動，淚珠兒流得更猛了：“钰筆姐與你相識了多少個寒暑、就算她有錯，可也錯不至死吧！可你呢，你明明有機會攔下被擋回來的暗镖，你爲什麽不攔？！”
“蘇染姑娘，這點你是錯怪凝墨了。”沈搖淡漠着一張臉：“我擋下你钰筆姐投來的暗镖時，曾稍稍壓低了劍刃，讓那枚暗镖不僅能更快的反彈回去，并且連軌迹也跟着一并變了，所以，就算凝墨身手再如何快，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瞬間看清這
些，将人救下。”
“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你剛剛親手殺了一個人，可你現在非但沒有一點忏悔的意思，反而還在同我說、你是如何将事情做絕，讓其他人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蘇染面色一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沈搖筝：“你好可怕……我總以爲能讓景瑞哥喜愛的人，一定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可你……居然這麽狠心！景瑞哥真是瞎了眼！居然會喜歡你這種人！”
“蘇染小姐！”
“凝墨。”
眼看凝墨要強行阻止蘇染，沈搖筝倒是無所謂一般：“我想和蘇染姑娘單獨聊聊。”
“……”
凝墨雖覺得不妥，不過既然王爺命他這段時間跟着沈少爺，那沈少爺就是他的主子，主子有命，他何敢不從：“是。”
待凝墨走了，沈搖筝看着蘇染渾身是血，臉上更是淚痕密布，不由想擡手幫她将淚珠拭了。
“啪！”
“别碰我！”
手被蘇染狠狠打開，沈搖筝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片淺紅，忽然笑了：“你覺得，我很惡毒，對麽？”
“……”
蘇染冷冷看着沈搖筝，不語。
沈搖筝：“你覺得，钰筆雖然有錯，可她罪不至死，對麽？”
蘇染：“難道不是？”
“當然是。”
沈搖筝的肯定讓蘇染不由蹙了眉：“那你還——”
輕笑着搖了搖頭，沈搖筝倚着雕花木回廊，目光飄遠：“對了蘇染姑娘，你小時候可有染上過風寒？”
“……”
蘇染不知沈搖筝爲什麽忽然将話題轉了，警惕地瞧着她：“染過如何。”
“那你是如何好起來的？”
“……爹爹請了溫伯伯替我診治，兩副藥下去便好了。”
“可你知道，我是如何好起來的麽？”
沈搖筝稍稍歪着腦袋，笑意盎然，好像接下來說的事，根本不是發生在她身上一樣：“原本，我的風寒也隻需服一副藥便可好起來，卻偏偏……有人将我的藥弄錯了。”
“……”“原來是一個伺候我的下人不小心弄錯了藥方，少加了一味最關鍵的藥材進去，我爺爺當然不肯放過那個伺候我的下人，便想要了他的命，可那時候我總覺得，他也不是故意的，便去跟爺爺求饒，讓爺爺放
過他。”
“後來，那人跪在我面前，千恩萬謝，并同我保證今後一定對我盡心盡力，說得和真的一樣，結果，沒兩天，我的風寒還沒好利落，飲食中又被發現了一種會漸漸導緻五髒衰竭的東西，那年，我四歲。”
“！”沈搖筝瞧着蘇染那小丫頭瞬間緊縮的眼眸，笑了笑：“風寒引起的高熱未退，身子上又中了毒，再加上那時候我年歲尚小，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死定了，我爺爺成日在我床前默默流淚，最後傷心過度，也
跟着一并氣結暈死了過去。”
“……”
“可……就在所有人都想着，應該如何讓我爺爺接受現實的時候……我卻撐過來了，你知道……是什麽讓我撐過來的麽？”沈搖筝目光不改，隻是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因爲那個之前被我一時心軟救下的下人，也覺得我必死無疑了，便在半夜偷偷跑到我的卧榻前，嘲笑我之前居然會救他，原來他是我爺爺的一個死對頭的手下，
之前治療風寒的藥，自然也不是他無意間弄錯的。”“他的笑聲我至今還記得，記得他說像我這樣單純的蠢蛋，就活該去死，居然在出了那樣的事之後，還會将他繼續留在身邊，不過也多虧了我的決定，才能讓他能有機會在我的飲食裏做手腳，他還得謝謝我
呢～”蘇染愣在原地，就那麽怔怔的看着沈搖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