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玉座上的太後頗爲不悅,且不說這女人擅自答話,逍遙侯到底是王族公卿,豈是一個小小臣子能代表的了的,當真是個沒規矩的東西。
正如沈搖筝推測的那般,沈莞兒在觐見前的多行不義已讓各宮娘娘不爽很久了,再加上她在殿前争着出頭,都不用太後開口,内侍總管已然小心翼翼湊到衍帝身側:“陛下,如妃娘娘她……”
如妃,當今太後的表侄女,也是十皇子的生母。
正所謂母憑子貴,十皇子得寵,如妃的地位亦是如日中天,衍帝垂眸思慮了片刻:“宣。”
“是。”
有了衍帝首肯,便瞧從西偏殿施施然步出一道倩影。
十皇子生得精緻,如妃自然也不會差,雖已爲人母,可她的身段兒依舊如風撫楊柳般妖媚浮華。
見禮過後,如妃得衍帝賜座身側,妖娆的女人媚眼一挑,直對殿下的沈莞兒。
“沈臨風的女兒?眉眼間倒是有幾分葉公國夫人的模樣,隻不過到底是庶出,平日裏沒規矩慣了,國公夫人眼下病着,不如太後看在葉國公世代忠良,便繞了她這回吧,省得叫國公夫人知道了徒生焦慮。”
如妃口中的葉國公夫人,正是沈臨風的胞姐,也是一直暗中護着林氏正室之位的那一位。
葉國公祖上曾是大殷開國的肱骨之臣,老國公亦是明了“守功容易終功難”的道理,先帝尚在位時,便急流勇退,隐退朝野。
先帝重情義,許了老國公府世襲“葉國公”的名号,後世永享榮華。
太後聽如妃提起葉國公夫人,這才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将方才沈莞兒殿前不敬之事揭過去了。
赤鳳見狀,長舒了一口氣,沈莞兒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不合規矩。
然,小白蓮雖是懊惱自己之前的舉動,可眼神依舊一個勁兒的往高台玉座上瞟,太後爲何還不提關于她五谷豐登的巧思?
難道此回面聖,就這麽無波無瀾的過去了?
隐在袖下的手不由緊緊攥着絲帕,已有過一次殿前失儀,沈莞兒自是不敢再随便開口,可眼瞧赤鳳已經要返身離開,焦急萬分的沈莞兒眸中控制不住的浮上一層水汽。
連沈搖筝那賤人都能參加過後的合宮宴,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如妃顯是看到了沈莞兒眸中的淚光點點,華美的女人不着痕迹看了衍帝一眼,眼看後者似乎有開口留人的意思,如妃隐去唇畔三分冷笑,先衍帝一步開口:“太後,您瞧瞧逍遙侯府的獻禮。”
此話一出,一直在期盼這一時機的沈莞兒自是當機立斷的駐了足,隻可憐了赤鳳,走在前頭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下的赤鳳早已沒了先前對沈莞兒的欣賞,如今他甚至恨不得上去掐死這個不懂規矩的女人,如妃隻是随口提了逍遙侯府的賀禮,又沒叫他們留步問話,這女人是哪裏來的自信、還真好意思站住不走了?
在一旁戳着看熱鬧的沈搖筝自然沒漏看赤鳳狂翻白眼的模樣,她強忍着笑,又掃了一眼那邊端着架子,還時不時往自己這邊遞個挑釁笑容的沈莞兒,心中簡直樂成了一朵向日葵。
小白蓮莫不是以爲她馬上就要成爲太後眼中的紅人了吧?
一想到方才沈莞兒身上的那股迷之自信,沈搖筝就控制不住她想噴笑出聲的沖動。
在她身旁的蕭景瑞自是察覺到她隐隐發顫的肩頭,稍擡了玉指在沈搖筝腦袋上敲了兩下,男人掃了一眼時不時往這邊看的裴珍清,沈搖筝當下會意,強忍笑意,重新擺出一張冷漠臉。
如妃瞧沈莞兒已然駐足回身,勾了個諷笑:“這賀禮倒是有些心思,說來,本宮還聽聞京中最近風靡的炸螞蚱,也是出自你之手?”
“回如妃娘娘,正是臣女。”
縱使沈莞兒依舊端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可唇畔不覺揚起的笑意已将她的心思賣了個淋漓盡緻。
隻不過此言一出,蕭景瑞眸色漸冷,但他也是個明白事理的,知道沈搖筝之前已經招了裴珍清的注意,此時若再往他身上攬一道功勞,勢必隻有害而無益。
但……
他不确定沈搖筝會不會因爲此事氣惱。
思及此,男人不着痕迹的垂了垂眸,稍移了些目光在沈搖筝身上,結果卻瞧見後者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期待。
蕭景瑞面兒上雖是不顯,可心中仍不免鬧了些小脾氣,自己也是病的不輕,他的小家夥比猴都精,好端端的擔心他做什麽。
再說隆陽殿中。
沈莞兒得了這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盈盈一拜,将提前演練過千百遍的說辭款款道來。
一如小白蓮的揣測,衍帝既推行朝廷上下隻問能爲不問男女,想來在衍帝心中,唯有飽讀詩書的女子才能更得聖心。
如妃瞧着沈莞兒在殿下頻頻賣弄學識,眸中冷色更甚:“哦?你說你自幼喜愛讀書,這炸螞蚱也是幼時在一本古籍中偶然得知,途經白溪鎮聽說此處曾經蝗災泛濫,這才想起來有此法可解。”
“回娘娘,正是如此。”
“那……本宮倒是想不明白了。”
可。正當沈莞兒沾沾自喜時,卻聽如妃話鋒一轉:“前兩年白溪鎮的蝗災可是殃及頗廣,本宮聽說,朝廷的赈災糧款一撥便是幾百萬兩銀子,怎麽當初如此大事都沒提醒起你想起炸螞蚱一事,反倒是此回,不過
是途中偶聽了幾耳朵,便靈光一閃了呢?”
“!”沈莞兒眸心一滞,還未來得及想到要如何應對,卻見如妃眸色一冽,厲聲道:“依本宮看、莫不是此法本是白溪鎮的那些窮苦人家爲了糊口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法子,卻被你移花接木,轉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