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墨也是知道蕭景瑞心性的,當下乖乖點頭:“王爺,今日沈少爺與屬下置辦賀禮時,打聽了一下您的扳指,不過屬下謊稱此物是先帝給王爺留下的唯一遺物後,沈少爺也就作罷了。”
蕭景瑞并未說話,隻是将扳指輕握在手中,沉默了半響,男人眼底名爲陰鸷的情愫再度散開:“上次讓你去查他在落鑲的眼線,結果如何。”
“這……屬下辦事不利,至今仍未查到。”
蕭景瑞微眯了眼睛:“沒查到?”凝墨是他手下最得意的影子,出入北岐皇城偷得軍情機密都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全身而退,這樣的能爲卻查不到沈搖筝在落鑲布置的眼線,若非沈搖筝的防備比北岐皇城還要深不可測,便隻有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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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眼線、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想起先前沈搖筝騙他用蔥段和鹽巴按揉穴道的事,男人當真是又恨又無奈,待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竟用批紅在紙上勾了一隻陰險狡詐的貓出來。
略顯尴尬的咳了兩聲:“繼續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眼線給本王挖出來。”
“是。”蕭景瑞故意保持着看書卷的姿勢,直到凝墨離開,男人才悄悄擡頭偷瞄了一眼,确定自己手下走遠後,趕忙将先前那頁書卷扯下來撕了,垂眸看了那些碎片半響,唇畔揚了個似有似無的淺笑:“小騙子。”
再說沈搖筝這邊。
她前腳剛進梧桐苑,佩兒後腳便摸黑來了:“少爺!和您猜的一模一樣,遙星姐姐和沈一、沈二來如意軒鬧過之後,沈莞兒立刻将這事交給奴婢做了!”
遙星和沈一、沈二聽到這話,總算松了一口氣,佩兒這麽久不來,他們還以爲是自己沒得沈搖筝的真傳,把戲給演砸了呢。
沈搖筝自然知道,她除掉白術後,沈莞兒一時之間肯定找不出能絕對信任的奴仆爲她做事,而佩兒因李氏之事受控于她,便成了最有可能的人選。
但沈莞兒的心思缜密,時間越長,就越能找到佩兒身上的疑點,所以,她才會故意在薛染年面前賣沈莞兒一個乖,讓那朵白蓮知道她的如意軒中有自己的眼線,再讓遙星和佩兒演上一出好戲。
按照沈莞兒的思路,她定會覺得現在要緊的、并非找出誰是梧桐苑的眼線,而是找出,誰是那個絕對不可能的人,而這個人,就是佩兒。遙星聽完佩兒的話,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沈莞兒也太不要臉了!竟騙你說九尾龍葵花的粉末是爲你母親祈福辟邪之物,讓你四散落鑲城的水井之中,這事成了倒好,假若不成、你被官差抓了,她定會一口
咬定此事與她無關!”
佩兒也道:“白術的下場我是斷不敢忘的,所以才來問搖筝少爺,下一步應當如何行事?”
沈搖筝斂着一雙剪水眸,一勾手,扯過佩兒在她耳畔嘀咕了幾句,跟着,便看小丫頭雙眸一閃,點頭如搗蒜:“是,佩兒明白。”
待佩兒走了,遙星嘟着嘴:“少爺,咱們爲什麽不能将這事公之于衆,也好讓落鑲城的人都知道知道沈莞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沈搖筝戳了戳小丫頭的腦袋:“就算佩兒手上有大量的九尾龍葵花,可到底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人贓并獲,隻要薛染年對沈莞兒情誼不死,就會在薛知州面前力保她,而且沈莞兒既然敢走這一步,想來那些
于她不利的證據定是也被毀得差不多了。”
遙星有些不服氣:“難道佩兒的話不能作爲證詞麽?”“現在整個落鑲城的人都深信沈莞兒是一朵出水芙蓉,又有誰會相信這麽一個單純善良的璧人會做出如此陰狠毒辣之事?況且佩兒隻是如意軒中的侍婢,一邊是奴仆證言,一邊是名望極高且有薛家相護的世
家小姐,你覺得落鑲百姓會信誰?”
沈搖筝頓了頓:“扳不倒沈莞兒,落鑲城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咱們的梧桐苑給淹了,想讓沈莞兒原形畢露,絕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沈搖筝從不是什麽單純的主兒。
上輩子黨閥之間的明争暗鬥從未有過半刻停歇,而沈家能在這片混亂之中一直處于高位、屹立不倒,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沈搖筝,又怎麽可能是盞省油的燈。
她太清楚想搗毀像沈莞兒這種悉心經營了數年的千裏之堤,蟻穴的發酵,才是關鍵。
幽幽一笑,沈搖筝拍着遙星的肩頭:“放心,雖然少爺我暫時不能撕爛沈莞兒的僞善面孔,不過,那朵白蓮也别想在這事兒上輕易邁過去。”
遙星:“??”
沈搖筝勾了抹痞笑:“俗話說的好,這壞人啊……自有‘壞人’磨。”
翌日。
沈莞兒一早便來到梧桐苑,表面上說是要問林氏請安,可實際卻是準備來看梧桐苑一院子賤人毒發後的可憐模樣。
她給佩兒的藥量比她原先打算的多了三倍,如果她推算的沒錯,梧桐苑中的人也差不多是時候該有些反應了。
沈搖筝坐在正廳内懶洋洋的品着茶:“母親身子一向不好,今兒早晨又覺得有些頭暈,恐怕要讓妹妹白跑一趟了。”
聞言,沈莞兒揚了個幾不可見的輕笑,林氏體弱,九尾龍葵花的毒性自然最易發作,佩兒果真沒讓她失望。
“哥哥說笑了,給母親請安本就是莞兒應當做的,又怎會是白跑一趟呢?”
“是麽?”沈搖筝擡了擡眼:“我還以爲妹妹今日來,是想順便問問昨日遙星去你如意軒的事呢。”
沈莞兒看着不疾不徐的沈搖筝,頗爲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如今哥哥掌家,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莞兒不敢有半句怨言,不過哥哥許是忘了坊間有句話叫人在做、天在看,倘若某一天,哥哥落得一個要求我救命的地步,不知會不會爲今日的苛待、而感到悔恨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