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收拾了一下儀容,猛地對着自己的臉扇了兩巴掌,收住笑,連滾帶爬地走了進去。
“皇上,您有什麽吩咐?”
劉吉祥沖進去的時候,高雲雲一時還沒刹住車,嘴裏正喊着呢。
“皇上好壯實啊——”
高雲雲正喊着呢,蕭恒着實感到丢臉。
“壯實”這兩個字,還是他很小的時候,長輩們誇他長得好,身體壯實虎頭虎腦會這麽說。
這在床上還壯實,誇人的時候能不能走點心。
他實在忍不住了,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胳膊。
頓時高雲雲的尾音就飄了,以她這麽怕死的性格,大夏天的被蚊子咬上一口,都要嚎半天自己要死了。
如今被掐了一把,當場就想嚎了。
不過一看十全大補丸就在身邊,她身上的黑氣已經吃撐得開始打嗝了,她就完全是無所畏懼的狀态了。
倒是劉大總管品了品,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就這最後一句喊的最像是在床上叫的,好聽綿軟還透着幾分委屈。
高秀女也不是一無是處啊,至少這一把好嗓子,如果用好了,的确能讓人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可惜她這幹喊的架勢,着實讓人尴尬。
“讓她滾,立刻滾,朕不想看見她!倒黴玩意兒!”
蕭恒氣得吹胡子瞪眼,他覺得今天晚上過去,外面傳出來的話要更難聽了。
什麽皇上是真的那裏不行,結果還要讓妃嫔們假裝喊一喊,平時那些妃嫔都小心翼翼的,今兒終于被抓到把柄了。
蕭恒越想越氣,背過身去不搭理她。
高雲雲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她完全是發懵的狀态。
她什麽都沒做錯啊,爲什麽要她走?
“皇上,是不是民女喊的不夠好,那還準備了好幾句,都是很精彩的。您别讓民女走啊,民女沒發揮好。劉大總管,你幫我求求情。”
高雲雲心裏苦啊,她好好地伺候着十全大補丸,爲什麽他還不高興?
“小主,您請吧,否則奴才就要讓人來拖您了。”
面對這種情況還要叨叨個不停的高小主,劉吉祥簡直想捂臉了,這位小主還真是不會看眼色。
高雲雲噘了噘嘴,還是乖乖地爬下床,當然她把被子也整個卷走了。
蕭恒無語地看着她,高雲雲回過頭解釋了一句:“皇上,民女身上就一層破掉的紗衣,不給錦被的話,會冷死的。”
蕭恒揮了揮手,算是同意了。
結果她下床穿鞋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蜷縮着自己的腳趾,視線停留在床下的另一雙黑色靴子上。
最終還是期期艾艾地開口:“皇上,民女怕冷,腳底最不能受涼了,否則會當場凍死的。您可憐可憐民女,把您的靴子借我穿穿成不?”
秀女侍寝時候穿的鞋,是薄薄的軟底,如果站出去吹冷風的話,肯定是受不住的。
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這位高小主還真是膽大妄爲。
九五之尊長到這麽大,第一次被人借靴子穿。
“劉吉祥,你愣着做什麽,給她找一雙鞋啊!”
蕭恒忍了又忍,想沖她發火,結果視線盯着她那雙盈盈如玉的腳之後,又憋了回來,隻能沖着自己的大内總管撒氣了。
劉吉祥立刻領命而去,等他親手拿着一雙繡鞋進來的時候,就見高秀女又坐到了床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小被子,正在細細碎碎地嘀咕着什麽。
而九五之尊側躺在床上,被子完全被人搶占了,而且還從床外被擠到了床裏,一臉無奈地聽她說話。
“皇上,民女方才哪裏做錯了嗎?民女是真覺得你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了,民女從村裏出來的,沒見過什麽世面,但是我們村都知道大烨朝有一個頂頂好的皇上,若是哪家的女兒進宮伺候,就是祖宗積德了。若是哪家的二郎從軍,保家衛國,更是燒高香了。您教教我……”
高小主有一張極其利索的嘴巴,上下嘴皮子這麽一碰,就這麽噼裏啪啦地問了一通話。
說得皇上臉色越來越難看,等劉吉祥進來的時候,又遭了他的白眼。
這劉吉祥越來越蠢了,就不能讓其他人去拿繡鞋,他留下來阻止這丫頭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嗎?
“閉嘴,出去!”
高雲雲再次撇了撇嘴,阿婆說得對,沒能上床的男人都是脾氣不好的倔驢!
她都虛心請教了,他還不肯告訴她,并且還要讓她站出去。
真不如之前養得那頭小公豬,至少它隻是絕食抗議,堅決不敢讓她靠邊站。
就這麽着,高秀女裹着錦被,穿着厚底的新繡鞋,站到了龍乾宮的殿外,感受着夜晚的冷風拂面。
這回,她不僅沒有再害怕,甚至還驕傲地挺了挺胸。
臨走之前,她身上的黑氣,還狠狠地吸了一口十全大補丸,如今她也是有金身護體的,誰怕誰啊。
老天爺,你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老處男!
黑沉沉的天上閃了兩下,似乎有幾道閃電如蛇一般在雲層中翻滾,但是始終沒有落下來。
高雲雲那叫一個高興啊,她就說嘛,有了十全大補丸,連老天爺都知道她上頭有人,不敢動她分毫!
蕭恒把内殿的人都攆出去了,他一人躺在龍床上,還沒有被子。
陰着一張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往常九五之尊是沒有這樣清閑的時間,要麽就是在埋頭批閱奏折,要麽就是醞釀睡意。
但是今晚是他特地空出來,留給自己一個考驗的時機,但是考驗的對象已經被他攆走了,所以整個人都空閑下來了。
不過片刻,他就覺得殿内沉悶的氣氛,幾乎要将他逼瘋了一般難受。
“劉吉祥!”
劉大總管正好奇地盯着殿外的高小主看,如今一聽皇上在召喚他,絲毫不敢怠慢,立刻手執着拂塵,快速走了進來。
“皇上,您有何吩咐?”他低聲問道。
“她在外面站得如何?”皇上忍不住關心道。
劉吉祥沉默了片刻,斟酌着語氣道:“高小主站得挺好的,方才還與外頭的宮女說,今晚的夜景真好看。月亮被遮住了,倒是有好多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她以前在田裏看的螢火蟲。雲層裏還不時有幾道閃電,但就是落不下來,老天爺今兒肯定生氣,但是偏偏又發不出火來,讓旁人看得發笑,但是老天爺自己肯定更加火冒三丈!”
劉大總管就沒見過那麽多話的人,而且這位小主還是站在龍乾宮殿外,卻像是站在自家菜園子一樣随意。
說出來的廢話,那是一籮筐。
他這還是挑了一些有頭緒的話,好多話聽起來簡直神神叨叨的,讓人無從理解。
“她是不是在諷刺朕?她裹着朕的被子走了,出去外面興緻甚好的看星星,朕孤苦一人躺在床上,既沒夜景還要受凍。既想發火,還無從發起,别人看個笑話,朕自己更加生氣!”
蕭恒猛地一拍龍床,使了十分的力氣,床柱子都被他拍的顫了顫。
劉吉祥還想再說幾句,結果一聽這話,頓時覺得好有道理,但是隐隐又有些不對勁。
高小主,那麽聰明的嗎?
連這種高級隐喻都用得如此爐火純青?看起來不像啊。
“讓她好好在外面站着,不許亂動,朕待會兒收拾她。”
蕭恒的臉色變了幾變,一會兒發狠的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眯起眼睛滿臉陰鸷,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冷聲說道。
劉吉祥領命很快就吩咐了過去,高雲雲無聊地隻能待在原地,低頭摳手指。
倔驢真難伺候,連欣賞個夜景都一堆屁話。
阿婆說得對,男人的倔脾氣,就像是豬糞一樣,一坨又一坨,永遠拉不完。
當劉吉祥不知道第幾次被皇上叫進内殿的時候,以多年的靈敏嗅覺,劉大總管知道今晚恐怕有場硬仗要打了。
“你把那東西給朕找出來,朕要用。”蕭恒沉聲吩咐了一句。
劉吉祥有些不明所以:“什麽東西?”
“你說呢?侍寝用的東西,以前朕用不上的時候,你拼命吆喝,如今朕要用,你又裝傻充愣,你是不是跟她學要朕發火?”
皇上今天的脾氣異常糟糕。
劉吉祥打了個激靈,侍寝用的那就是助興的東西了。
熏香、藥膏,甚至是口服的都有。
“之前準備的都被燒掉了,奴才這就去。”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立刻又匆匆去找人尋藥。
當初拿了助興的東西過來時,皇上當時隻是陰測測地沖他笑了笑,然後說了兩個字:燒了。
自此這些東西就再不曾出現在龍乾宮裏了,如今皇上重提舊物,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等三樣東西都呈上的時候,一旁的宮女眼疾手快地焚上香,劉吉祥恭敬地沖皇上行了一禮,便彎腰告退了。
再借他兩個膽子,他都不敢留下來,更不敢看皇上到底是用了什麽東西。
片刻之後,就聽内殿傳來一道低沉而平靜的聲音:“讓她進來。”
高雲雲被人連拖帶架地送進了内殿,那些宮人卻不敢再往裏邁一步,倒是有個膽子大的宮女,在她的背後輕輕推了一把。
也不知道是替她助威,還是要把她往火坑裏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