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是毒藥。”
衆人臉色齊齊變了,葉清歌将之前喂左雲峥喝水的杯子拿過來細細查看了一會兒,緩緩道:“毒下在杯子裏,這種毒幾乎無色無味,所以未曾被發現。”
楚辰臉如寒霜,轉身對皇帝道:“父皇,兒臣要求徹查此事!”
皇帝臉色也很不好看,眼神沉沉地盯着那隻杯子看了片刻,冷冷吐出一個字:“查!”
毓貴妃突然道:“不行,眼下的事還沒清楚,杜宛筠以死囚之身混進皇宮,若不查清,勢必危及陛下!”
此話一出,衆人都看了她一眼,臉色古怪。
楚辰嘿嘿笑了幾聲,眼底卻帶着冷意:“怎麽查?這才剛開了個頭,關鍵的人證就被人毒倒了,倒是貴妃您……宛妃已然在此,遲一時早一時,又有什麽區别,貴妃您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這話說的便有些誅心了,不過也是毓貴妃自己愚蠢。左雲峥先在皇城外被人刺殺,如今又被人下了毒,毓貴妃和楚珣,本就是嫌疑最大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毓貴妃還敢開口,若不是愚蠢,就隻能說她對杜宛筠恨到了一定程度。
楚珣走到毓貴妃身邊,不引人注意地扯了扯她的衣服,然後對着皇帝道:“兒臣也覺得此事該查清楚……”
毓貴妃冷笑:“哼,誰知道他不是自己吞下毒藥,故意作戲給陛下看的!”
皇帝冷着臉擺了擺手,對楚辰命令道:“給朕查清楚!”楚辰點頭應下,葉清歌已經起身走到一旁的矮幾旁。之前,楚辰便是從這裏取的杯子,如今矮幾個還擺着一套茶具,一隻茶壺,三隻茶杯,白釉細瓷的茶具從樣式和質量上一看便知是出自官窯。葉清歌拿
将剩下的三隻茶杯拿起來看了看,又從懷裏套出一張潔白的帕子輕輕在杯裏擦了擦,然後細細查看了一番。
“怎麽,這幾隻沒問題嗎?”楚辰看着葉清歌的臉色有些古怪,不由出聲問道。
葉清歌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她開始對自己之前判斷有些懷疑了。難道毒是下在水壺裏?
這麽想着,葉清歌擡手拎着茶壺往其中一個杯子裏倒了半杯水,然後用銀針探了探。
銀針毫無變化。
葉清歌秀眉微蹙,轉頭對楚辰道:“隻有那一隻杯子被下了毒。”
楚辰走過來,臉上也帶着驚訝:“如此便怪了,隻在一隻杯子裏下毒……”
毓貴妃冷笑着打斷他的話,“那可真是奇了,下毒還隻下一隻杯子,莫非是蠢嗎!”
“陛下,臣妾有話要說……”一直沉默着的杜宛筠低聲開口。
皇帝看着她皺眉道:“你有什麽話要說?”
杜宛筠福了福身子,指着那隻被下了毒的杯子,低聲道:“禀陛下,那隻杯子……是臣妾平日裏用的。”
皇帝愣了一下,“此言當真?”
杜宛筠笑了笑,神色有些凄然:“那隻杯子上的花色與另外三隻稍有不同,陛下若不相信,可以将毓秀宮裏的宮女召來一問便知。”
舒兒走到杜宛筠身旁,撲通一聲跪下,高聲道:“陛下,宛妃娘娘說的是真的,娘娘平日裏格外喜歡那隻杯子,所以平日裏幾乎隻用那一隻。奴婢若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帝的目光在杜宛筠身上掃過,又看了看殿中衆人,沉吟着沒有開口。
毓貴妃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呵呵,你是毓秀宮裏的大宮女,自然向着你家主子了。”
杜宛筠沉默着,小臉慘白。
葉清歌歎了口氣,開口道:“毓貴妃,結論可不要下的太早。既然有人下毒,這杯子裏隻有一點點的毒藥。下毒之人未必将剩下的毒藥扔了。既然毒藥可能還在,自然也就有線索了。”
楚辰挑眉:“你有辦法?”
“當然。”
葉清歌說着,手一翻,掌心裏已多了一隻肥胖的肉蟲,“喏,認識它嗎?”
楚辰沉思了一下,遲疑道:“本王似乎見過這小東西,好像是在本王府上……”葉清歌點點頭,轉身面對着皇帝,高聲道:“陛下,這蟲子是臣女用秘法養成,它對毒藥有極其靈敏的嗅覺。下毒之人多半還在宮裏,如果還有剩下的毒藥,想必也在宮中,陛下,臣女懇請陛下讓臣女搜查
一番。”
皇帝看了看她手中不甚起眼的肉蟲,有些遲疑。楚辰在一旁幫腔道:“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妨一試。”
皇帝似乎同意楚辰的說法,點了點頭,目光冷冷在殿中掃視一圈,冷然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葉清歌的結果。”
得到皇帝應允,葉清歌将掌心的肉蟲放到一隻碟子裏,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從瓶子裏倒出一滴粘稠的液體。肉蟲頓時興奮起來,快速地爬到液體前,将頭埋到液體中。
僅僅片刻的功夫,那滴色澤晦暗的粘稠液體便被肉蟲吸食幹淨,肉蟲看上去也幾乎大了一圈。
楚辰走過來,對着她上看下看,“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東西?”
葉清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剛要說話,吃飽了的肉蟲卻已經在碟子裏動了起來,葉清歌頓時來了精神,仔細地盯着碟子看。
肉蟲在碟子裏爬了一圈,然後對着某個方向停了下來。
葉清歌擡頭,頓時訝然。
因爲在那個方向上,隻有坐着的皇帝一人。
“怎麽?葉姑娘想說,是陛下下的毒嗎?”毓貴妃也看出了什麽,陰陽怪氣地道。
葉清歌皺着眉,又看了看碟中的肉蟲,唇角勾了勾,微笑道:“回貴妃娘娘,臣女可沒這麽說,不過那個方向,确實有些問題呢。”
衆人明白過來,齊齊朝皇帝的方向看過去,卻不并是看皇帝。
皇帝也回了下頭,然後懷疑地看着葉清歌:“朕身後的方向……應該瑤雲宮……”
楚辰輕咳兩聲,小聲地問:“清歌,你是不是弄錯了?”
皇後也皺了眉頭,沉聲道:“雲嫔?”
“皇後好記性呢!瑤雲宮裏住着的,确實是雲嫔!”毓貴妃臉上帶着譏诮的笑容看着葉清歌和楚辰,然後她轉身對皇帝道:“陛下,要不要将雲嫔帶來審問一番?”
皇帝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不怪皇帝表情奇怪,也不怪毓貴妃得意。因爲瑤雲宮裏的雲嫔也不過才封了半個月,雲嫔沒有強勢的家世,性子更是恬淡,若說她會摻合到這事之中,隻怕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雲嫔有動機和能力。
葉清歌将衆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她不知道雲嫔是什麽人,但也大緻能猜出是怎麽回事,當即笑了笑,轉頭問楚辰:“這個方向上,就是有瑤雲宮了嗎?”
“這倒不是……”楚辰說着,神色微微變了,他的目光像是無意間從毓貴妃身上掃過。
不隻是楚辰,此刻,殿中大半的人都在或直接或偷偷地看着毓貴妃。
“你,你們……葉清歌,你想幹什麽!”毓貴妃大怒。
毓貴妃所在的昭華宮,好巧不巧地,也在那個方向……
“父皇,您看……”楚辰笑嘻嘻地看向皇帝。
“陛下,臣妾怎麽會做下這等龌龊事,陛下,葉清歌她……”
皇帝看了看一眼,随即對楚辰揮了揮手,淡淡道:“搜查吧。”
毓貴妃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皇帝的話,無疑是在打她的臉!
楚辰朝葉清歌使了個眼色,葉清歌端起小碟子跟在後面,皇帝對着身邊的大太監吩咐幾句,于是大太監也跟了上來。
毓貴妃臉色變幻不停,僵着身子站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去的話,豈非證明她心虛,但若不去,她又擔心楚辰和葉清歌使出什麽陰私手段。
楚珣臉色冰冷,對着皇帝略略行了一禮,便拉着毓貴妃朝着昭華宮的方向去了。
皇帝看着楚珣的背影,又看了一旁面無表情的慕容煜,幽幽歎了口氣。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昭華宮,楚辰看向小碟子,隻見那保胖胖的小肉蟲正吃力地扭動着身軀,像在嗅着什麽。
“有結果了嗎?”楚辰問。
葉清歌點點頭,朝某個方向指了指。
楚辰大聲道:“給本王仔細地搜,不過你們最好小心些,不然毓貴妃怪罪下來,本王可擔當不起。”
楚辰說話間,毓貴妃和楚珣終于趕到。他這才揮了揮手,命令道:“搜!”
毓貴妃和楚珣看着楚辰,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辰王,本宮倒要看看,你們能搜出什麽來!”毓貴妃恨恨地說着,目光又轉向葉清歌,“哼,一個不知檢點的女子,不知在哪學了些皮毛,就敢四處招搖撞騙,葉清歌,今日若搜不出東西,本宮一定讓陛下
治你欺君之罪!”
葉清歌撇撇嘴沒有說話,她對于自己一手養大的寶貝兒,向來很自信。
“母後,且讓他們搜,您歇息一下。”
楚珣說着,将毓貴妃扶到一旁,估計着無人能聽到他說話時,才壓低了聲音問道:“母後,您當真……”
毓貴妃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也不相信我?母後還需要用這種手段嗎!”
楚珣松了口氣,笑了笑:“母後莫生氣,兒臣隻是想确認一下。既然母後确實沒做,任由他們搜又如何。”
毓貴妃哼了一聲,餘怒未消地道:“本宮不用你管,你去看着些,誰知道葉清歌那小賤人會不會使什麽手段,這個賤女人,本宮早說過她不是什麽好貨色……”
楚珣應了一聲,又安慰了毓貴妃幾句,才走進昭華宮大殿,看着一群近衛軍在殿中大肆翻查。
“那裏,那個方向……去看一下,小心些。”葉清歌在一旁指着牆角的一個櫃子道。
楚辰見她說的鄭重,親自上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楚珣:“皇兄,你也一起來吧?”
楚珣猶豫了一下,陰沉着臉走上前。
楚辰沖他笑了笑,然後打開櫃子。“不,不可能!”楚珣臉色大變,驚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