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裏,帶着壓抑着的怒氣。
“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宛妃她……”
“好了!”皇帝不耐煩地打斷姮嫔的話,大步朝毓秀宮正殿走了過去。葉清歌想着慕容煜剛剛說過的已經安排好了的話,正偷偷地四下打量,一隻手卻伸了過來,拉着她跟在皇帝身後走進大殿。
“放開!”葉清歌橫了男人一眼,将手抽了出來。
毓秀宮寬敞的大殿内,此時一下子聚集了十幾個人,稍顯擁擠。杜宛筠和姮嫔一左一右地站在皇帝面前,葉清歌看了過去,正好對上杜宛筠帶着探究的眼神。
葉清歌對着她輕輕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皇帝皺着眉頭,目光從姮嫔臉上掃過落在杜宛筠身上,“宛妃,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杜宛筠微微低頭,神色平靜地道:“陛下明鑒,臣妾什麽也沒做。”
“胡說!當着陛下的面,你還敢狡辯!”
姮嫔蓦地一聲大叫,連皇帝都被驚了一下,略帶厭憎地看了她一眼。姮嫔卻猶自不知,轉頭看着皇帝,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嬌麗美豔的臉上神色哀切,一雙大眼睛裏水光盈盈,似乎下一秒便要哭出來。
“陛下您看她!人證物證俱在,這賤人居然還不認罪,陛下,巫蠱之術乃宮中大忌,她今日敢用這種狠毒的妖術謀害臣妾,不知到日後還會對誰下手,陛下……”‘賤人’兩個字聽到皇帝耳中,讓他的臉色再次沉了兩分。葉清歌在一旁微微冷笑,這位孫姮孫小姐,多半是以前在家裏驕橫慣了,隻是她也不想想,這裏是皇帝!當着皇帝的面罵他寵愛的妃子,豈不是沒把
他這位帝王放在眼中?
“好了,好了!”皇帝眼中的厭憎之意更深,他朝杜宛筠看了一眼,看到杜宛筠淡然地站在那裏,一身淺色宮便服愈發襯得她氣質清麗,皇帝眼神不由柔和了許多。
對于孫姮的話,他自是不太相信的,可身爲帝王,不可避免地會養成多疑的性子。孫姮說的這般信誓旦旦,又擺出人證物證,他即便不信,心中也不由有那麽一絲懷疑。
皇帝看向杜宛筠,語氣微沉:“姮嫔說的人證物證,宛妃你又作何解釋?”杜宛筠擡眸,先對着皇帝盈盈一拜,而後道:“陛下之前也已看過那所謂的人證物證了,喜兒已被姮嫔活活打死,如何能當成人證?若隻用一具屍體,便能斷定一個人的罪行,那天下不知要多出多少冤魂了
!至于物證,簡直就是個笑話,那些東西,還不知是姮嫔從哪裏找來的!”皇帝再次皺眉,剛要說話,孫姮已經搶着道:“你放屁!杜宛筠你胡說什麽,陛下,臣妾之前就說過,臣妾沒有殺人,喜兒這小賤婢眼見罪行敗露,自己招不招都難逃一死,一頭撞死在柱子上的,陛下,宛
妃她滿口胡言,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回頭,朝着葉清歌看了一眼。
葉清歌還在想着慕容煜和楚辰究竟要在宮裏搞什麽大動作,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身旁,慕容煜已淡淡開口:“陛下,喜兒是怎麽死的,讓葉清歌一看便知。”
皇帝點點頭:“葉清歌,你去看看。”
從皇帝回頭看她,到慕容煜開口,再到皇帝開口,兩人默契的配合讓葉清歌不由懷疑,難道這才是皇帝叫她和慕容煜來旁觀的目的?喜兒的屍體一旁放着,人群迅速讓開一條路,葉清歌走上前,俯下身先看了看屍體臉、脖頸和手一些露在外面的部位,又伸手撐開屍體的眼皮看了看,淡淡道:“看屍體僵硬的程度,和屍斑的生成,死亡時
間應該在三到四個時辰。”
皇帝看着孫姮,皺眉問:“喜兒是何時死的?”
“寅,寅時二刻左右……她突然掙脫,撞在了柱子上……”
皇帝沉默着點點頭,現在是巳時已過,不到午時,時間上正好對的上。孫姮在這件事上,應該沒說謊。
孫姮突然有些心虛,葉清歌的名聲,即便是她,也不止一次地聽到過。現在葉清歌又準确地說出喜兒的死亡時間……
這邊,葉清歌已經開始檢查喜兒身上的傷勢,期間還掀開喜兒的衣服認真看着,衆人皆微微側過身子。孫姮卻不自覺地緊握拳頭,緊張地看着她。片刻之後,葉清歌起身,對着皇帝行了一禮,然後指着喜兒的屍體開始說話:“陛下請看,這位叫喜兒的小宮女身上受了許多的傷,包括額頭上的磕傷,這應該是叩頭的時候傷到的,臉上的傷,是被打了很
多個耳光才會傷成這樣,還有身上,她的肋骨被打斷了兩根,右腿小腿也斷了,還有背上,這些,還有這些,都是被烙鐵燙的……”
葉清歌說着,又将屍體翻了過來,指了指屍體的手和腳,對皇帝說:“手和腳這裏……陛下應該看到了,想必就不用臣女來說了吧。”确實不用葉清歌再說,因爲在場衆人都已看的到,屍體的手和腳都是一片血血模糊,尤其是手指,十個指頭上,隻有兩根手指還有指甲,指尖無不是殘破不堪,甚至有幾根手指幾乎被整個剝開,露出慘白
的指骨。
皇帝臉色陰沉着,轉頭狠狠瞪了一眼孫姮,“姮嫔真是好手段。”
孫姮身子一抖,神情凄楚:“陛下,臣妾,臣妾也是被那妖術驚倒了,才……”
皇帝擺擺手,制止了她的話頭,然後問葉清歌,“你可看出她是因何而死的,當真是自己撞死的嗎?”
“當然不是。”
葉清歌幹脆利落地答道。
“你胡說!她明明就是自己撞死的!”孫姮慌了,撲到到皇帝腳下,聲淚俱下地道:“陛下,臣妾說的都是真的,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呀!”
皇帝黑着臉,一把甩開孫姮的拉着她衣服的手,然後對葉清歌道:“你接說。”
葉清歌點點頭,将屍體再次翻了過來,然後對孫姮道:“娘娘可否解釋一下,喜兒腦後有一處緻命傷,而額頭上卻隻是皮肉傷?”
孫姮眼神飄忽,說不出話來。
葉清微微一笑,然後說:“娘娘當時興許是太過驚慌,沒看清也說不定,不過沒關系,臣女可以大緻猜出當時的情景。”
“當時,娘娘的人正在對喜用刑,喜兒這丫頭突然掙脫,想撞柱自殺,娘娘的人及時拉住了她,誰知混亂之中,喜兒摔倒在地上,磕到了後腦勺,因爲死亡。娘娘,臣女猜的可對?”
孫姮臉色微變,像看鬼一樣看着葉清歌。
當時的情景,卻是和葉清歌說的差不多。隻不過喜兒是受刑不過,掙脫了審訊的人,然後混亂之中被打倒在地上,磕到了腦袋。
隻不過,孫姮原本想屈打成招,卻不料喜兒那賤婢嘴硬,死都不肯松口,孫姮無奈之下,便讓人下了重手。當然喜兒已經被傷了髒腑,口吐鮮血,眼看着便要死了,誰知她突然爆發,又引起一陣混亂。
葉清歌笑着搖搖頭,突然一聲厲喝:“你說謊!”
孫姮臉色一白,随即指着葉清歌怒聲道:“你敢對本宮大吼!”
葉清歌懶得理會她,轉身一把扯開了喜兒上半身的衣物,然後大聲道:“陛下請看,喜兒胸前有兩處凹陷,這就是臣女剛剛說過的,她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皇帝點點頭,聲音微沉:“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葉清歌将衣服蓋了回去,然後道:“臣女要說的是,喜兒并非是死了腦袋後面的傷,而是被這兩根斷了的肋骨刺破内髒,導緻内髒大量出血而死。”
場上一片寂靜,孫姮身子搖晃幾下,一張嬌豔的臉漸漸蒼白。
“姮嫔,你還有何話要說?”皇帝怒聲道。
“不,不是這樣的……陛下,陛下……”孫姮再次撲上來,抱住皇帝的大腿,泣不成聲道:“陛下,臣妾冤枉啊,這賤婢明明是撞死的,臣妾親眼所見……陛下,她胡說,她們是一夥的!”
葉清歌撇撇嘴,心道,你說對了,我們就是一夥的,但喜兒的死因,本姑娘可沒說謊哦。
皇帝神色不耐,伸手推了孫姮兩下,卻沒推開,不由有些怒了:“放開!”
孫姮不放,繼續抱着皇帝的腿哭訴。
“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啊,宛妃在宮裏使用妖術害人,臣妾隻不過想先審問一下那個賤婢,誰知道她就死了……陛下,宛妃心腸歹毒,她現在敢謀害臣妾,日後說不定就敢謀害陛下您啊!”
葉清歌正就着宮女端來的清水洗手,聞言不由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女人,簡直蠢出境界了,若不是有毓貴妃照應着,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腦子,簡直了。
皇帝俯下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好一個先審一下,朕,什麽時候給了你審人的權利了?你還敢将人活活打死,現在隻剩一具屍體,你讓朕如何替你作主?”
孫姮被皇帝冷厲的神色吓到了,呆了一下,随即大叫:“物證,臣妾還有物證!”
皇帝瞪了她一眼,正想說話,外面卻有人高聲喊道:“毓貴妃駕到。”
葉清歌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剛剛的一瞬間,她感覺到了這男人身上驟然爆發的凜冽殺機。
那邊,皇帝哼了一聲,沒好氣道:“讓她進來……”
話音未落,外面又是一聲高喊:“皇後娘娘駕到!”
葉清歌瞬間來了精神。這場面,接下來想必又是一出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