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孫姮嘴裏說出來的這四個字讓杜宛筠愣了一下,神色微微變了變,看向孫姮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殺意。
曆朝曆代,皇宮裏總有那麽些忌諱。而巫蠱之術則幾乎是被所有帝王所忌憚的。
就拿慶國來說,上一次牽扯到‘巫蠱之術’這種東西,還是在二十多年前,先皇在位的時候。
二十多年前,當時的誠元皇後因不滿先皇寵愛一位新進宮的女子,心生嫉妒之下,與那位女子發生了許多争鬥。後來不知怎麽的,宮裏便有了傳言,說誠元皇後勾結宮外的人在宮裏行巫蠱之術。
先皇原本不信,誰知後來在誠元皇後的宮裏搜出了一些符咒和人偶,上面密密麻麻地紮着銀針。看着種種鐵證,先皇自是勃然大怒。
二十多年過去,當時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已無從查考,但誠元皇後随即被禁足,幾個月後更是被廢後,最後在冷宮裏抑郁而終。
杜宛筠自然不會糊塗到卻碰所謂的‘巫蠱之術’,因爲,她看向孫姮的眼神愈發森然。
“巫蠱之術?姮嫔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姮嫔冷笑着,眉眼之間皆是狠戾:“來人,把那個小賤婢帶上來!”
随着她的命令,殿内一陣騷動,兩個身材粗壯的老媽子架着一個宮女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娘娘,人帶來了。”
其中一個老媽說大聲說着,将人重重地扔在地上,還不挑釁地朝杜宛筠看了一眼。
“喜兒!”舒兒驚叫一聲。
杜宛筠看着那個撲到到地上,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小宮女,眼眸微縮。
這是她宮裏的一個叫喜兒的小宮女。杜宛筠看了一眼舒兒,眼中帶着詢問。喜兒昨晚便不見了蹤影,她還曾派人尋找過,但卻沒有找到。因爲隻是一個才來沒幾天的小宮女,杜宛筠心中雖然稍稍有些疑惑,卻也并未太在意,想不到,竟是被
孫姮抓了起來!
“杜宛筠,哦是,是宛妃娘娘,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孫姮大聲叫嚣着,臉上帶着張揚的笑容。
杜宛筠瞥了她一眼,眉頭漸漸皺起。喜兒不過是個才來幾天的小宮女,平日裏在毓秀宮裏也不過是做些灑掃之類的雜事。隻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落到孫姮手裏的。
至于孫姮所說的‘巫蠱之術’,就更是個笑話了,以皇帝對她的恩寵,她又如何會愚蠢到去碰那些東西。更何況,她即便做了,又怎會讓一個才來沒幾天的人去做?
“舒兒,你是她是喜兒?”杜宛筠臉上現出幾分疑惑。
舒兒點點頭,臉色漸漸地白了。
杜宛筠俯下身子,認真地打量了幾眼撲到在地上的瘦弱女子。
“似乎真是喜兒。”半晌,杜宛筠起身,緩緩擡頭看向孫姮,語氣冷冽:“姮嫔,你擅動私刑,眼中可還有陛下,還有王法嗎?“
“呵呵,簡直可笑之極!”
孫姮跳了起來,得意洋洋地指着杜宛筠,眼底帶着大仇即将得報的惡毒快意:“怎麽,宛妃娘娘心虛了?”
杜宛筠神色不變,淡淡道:“本宮心虛什麽?”
“哈!杜宛筠,死到臨頭了你還裝糊塗,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小全子,你來告訴‘宛妃娘娘’是怎麽回事!”
‘宛妃娘娘’四個字被孫姮咬得極重,語氣裏透着一股譏諷。她似乎已經看到,杜宛筠被盛怒之下的皇帝重重懲處,甚至處死。這種美妙的結局,讓她興奮難當。
“是,娘娘。”
孫姮身後的一個太監上前兩步,大聲道:“前幾天,主子一直覺得身子不适,便去請了太醫。誰知五六位太醫來過,卻查不出病證,最後還是賀老太醫出手,說娘娘有可能沾到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說到這裏,小全子頓了一下,偷偷朝杜宛筠看了一眼,卻不曾想杜宛筠也在看着他,平靜的眸子帶着一絲凜然寒意。
小全子被那眼神驚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嘴角卻勾起一抹惡毒的笑容。
“賀太醫的話,主子不敢不信,卻又不知沾到了什麽髒東西,此事便隻得作罷。誰知當晚……”小全子指着地上的喜兒,惡聲道:“誰知當晚,奴才起夜時,便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牆角埋着什麽東西。奴才以爲進了賊人,不敢驚動那人,便躲在一旁。那人在牆角埋下一些東西之後,便又潛了出去。
第二天,奴才将此事禀告了主子。主子命奴才帶人将那東西挖了出去,卻是兩具紮着針的人偶!”
孫姮陰沉沉開口:“來人啊,将那兩個人偶拿來給宛妃娘娘開開眼。”
孫姮身後,有人捧着一個硬木盒子走上前,孫姮大聲道:“藏那麽緊作什麽,打開!”
木盒被打開,露出裏面放着的兩個大約一尺長的人偶。
在場的宮女太監都看了過去,舒兒捂着嘴,低呼了一聲,身子有些顫抖。
那兩個人偶制作頗爲精細,而且是一男一女,女的身着宮裝,一看便知是宮裏娘娘的服侍,而那個男人偶,則是一身明黃裝束!
孫姮瞪着杜宛筠,眼中盡是狠戾:“宛妃娘娘,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想不到你的心腸如此歹毒,竟在宮裏使這些龌龊手段,詛咒本宮就算了,你還敢膽大包天地詛咒陛下!”
“鐵證如山?呵呵,原來在姮嫔眼中,這便叫鐵證如山嗎?”
杜宛筠唇角微微勾起,淡淡笑了,“照姮嫔這般做法,若是某日有人将姮嫔院中的宮女抓住一個,再将她打得人事不知,然後拿着所謂的證據上門,姮嫔便也認了罪?”
孫姮一窒,偏過頭冷哼一聲。
喜兒确實已被她打了個半死,可那也不能怪她,誰讓這個小賤人嘴硬的像石頭。自己好生相勸,不過是讓她在陛下面前說幾句說,她一個小賤婢,竟不識好歹,沒當場打死,便已是她命大了!
可這樣一來,說服力便也弱了一些。所以孫姮才會大張旗鼓地上門,爲的便是先将事态鬧大,将這些事硬栽在杜宛筠身上。即便不行,巫蠱之術素來爲皇家所忌諱,此事過後,皇帝也會有杜宛筠這賤人有隔閡。如此一來,雖然有點可惜不能借着皇帝的手宰了這賤人,但有朝一日,自己升了正妃或者貴妃。再來拿捏一個失了寵
的鄉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起這個,還要說娘娘管教有方呢,喜兒這賤人,本宮才審問了她片刻,她不但不說,還開始自殘,若不是爲了包庇什麽人,她一個小小的宮女,何必如此行事!”“哦?原來喜兒傷成這樣,是自殘的?”杜宛筠緩步上前,指了指喜兒額頭,臉上,還有身上的傷,輕飄飄地道:“額頭上這青紫一片的,應該是磕頭磕的吧,臉上這手掌印,莫非,喜兒是自己抽的?還有身
上這一片片的燙傷……”
孫姮聽着,臉色不由微變。這些,都是她爲了逼迫喜兒這奴才時所下的手。畢竟,對于孫姮來說,想僞裝一個人的傷勢,也不是那麽容易。
“本,本宮不懂這些,可喜兒确實是自殘的,她自己一頭撞在柱子上,然後便昏迷不醒了!”孫姮大聲說着,掩飾着心裏的底氣不足。
“哦……”杜宛筠笑的諷刺:“她一頭撞在柱子上,頭上沒受傷,卻傷到了後腦勺?”
孫姮面色了變,朝身邊的下人們狠狠瞪了一眼。
一群沒用的東西,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
内室裏,葉清歌聽到此處,微微笑了笑,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左右打量一圈,葉清歌朝着窗戶走去,走出幾步,她又回身,走到之前她和杜宛筠坐着的地方,将自己之前喝過的茶杯拿了起來,倒掉杯子裏的茶水,然後才從窗戶裏輕巧地翻了出去。
眼下這種局勢,搜查已是必然,她不能留下任何可疑之處。
出了毓秀宮,葉清歌快速前進着,朝着孫姮所居的方向而去。
栽贓這種事,若是最後一番搜查,不但沒能在杜宛筠這裏找到任何東西,卻搜到了自己頭上時,不知那位姮嫔娘娘作何感想?
“你幹什麽?”
身後驟然響起的低沉男音讓葉清歌身子瞬間緊崩。她緩緩頓住腳步,慢慢回過身後,看着身後不遠處站着的男子,神色有些複雜。
“你在這裏做什麽?”神色冷峻的男人見她不答,再次問了一遍。
葉清歌沉默片刻,淡淡開口:“你又在這做什麽,候爺?”
慕容煜,你爲什麽會在這?
男人大步走過來,伸手想拉葉清歌的手,卻被她後退一步,躲開了。慕容煜眉頭皺起,神色有些不悅。
“跟我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男人語氣微冷。
葉清歌斜了他一眼,涼涼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倒是候爺您,今日怎的這般閑,竟然有功夫有宮裏閑逛?我還以爲,候爺您出了京城呢。”
慕容煜定定看着她,半晌,輕聲道:“你在怪我沒去找你?”
“豈敢豈敢,候爺您可是在忙人……”
“喂,你們兩個,要說話不能挑個好地方嗎?”随着這聲不滿的話,楚辰從一旁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