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喝!”
秋棠小院中,葉清歌的身影不停輾轉騰挪着,時而前突,時而後退,一時向左,轉瞬卻又朝右。身影輕盈如蝶,舉手間卻又蘊含着森然殺機。
“好!”
赤影在一旁看的仔細,眼看着葉清歌高高騰起,身影在空中展開,瞬間已變幻了三五招之多,頓時眼睛一亮,不由叫好。
便在此時,雲苓走了進來,闆着小臉看着赤影,不滿地埋怨道:“赤影,你不勸着點小姐也就罷了,還替她叫好!”
赤影赫然低頭,有些不敢看她。
雲苓猶不解氣,轉頭朝着葉清歌大叫:“小姐,快停下來!”
管家丫鬟發威,連葉清歌也有些發怵,尚在空中的身影硬生生地停下,輕巧地落在地上。
“雲苓,你回來啦,累不累,餓不餓,冷不……”
葉清歌說陪着笑臉的谄媚之言才說了一半,就不得不在雲苓不善的目光中停下了。
“這個,雲苓,你看……我也是閑着無事嘛……”
雲苓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葉清歌汗顔,自從她受傷以來,便不得不在雲苓近乎監視的目光下憋屈地混着日子,尤其是除夕那晚忙碌一夜,回來後就開始生病,雲苓更是連她外出的權利也一并剝奪了。
“雲苓,你看……”
葉清歌活動着左手,笑嘻嘻道:“已經好了,你家小姐的醫術,你還信不過啊。”
這隻左手,被雲天星硬生生的擰折,看着傷得挺重,但葉清歌終究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強的不隻一星半點,再加上她冠絕慶國的醫術,雖然隻過了二十多天,卻已然好了大半。
但雲苓可不管這些。
小丫鬟轉過頭,恨恨地道:“講起醫術,奴婢自然不敢跟小姐多嘴,可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是沒有道理的。小姐,您傷到了骨頭,不好生歇着,萬一留下病根怎麽辦!”
面對着氣勢強大的丫鬟,葉清歌低着頭,像個做錯事又被抓個正着的孩子,不敢有絲毫反駁。
“我錯了。”強如葉女俠,也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要不,要不你罰我今天不吃肉好了!”
雲苓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自家卻忍不住笑了,嗔怪道:“想得美!”
葉清歌哀歎一聲,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
鬼知道這些日子,雲苓逼着她吃了多少東西。雞鴨魚肉隻是平常,牛羊鹿獐也不罕見,便是那些大補的藥材,像什麽山參,雪蓮之類,簡直是成箱地搬回了秋棠院。
依照雲苓的說法就是:反正小姐有的是錢,更何況自己家還開着藥鋪,這些東西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葉清歌聽得嘴角直抽抽,她很想告訴雲苓,不能看着什麽珍貴就可勁兒的吃,補也有個限度……
但這話,自然被雲苓理所當然地無視了。
直到有一天吃飯時,雲苓突然大叫……
“啊!小姐,你……快,小拿帕子來!”
葉清歌微微仰頭,然擡手在鼻端抺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一抹鮮豔的紅。
雲苓已經拿着帕子沾了水,一邊給葉清歌擦拭,一邊擔心地問:“小姐,你覺得怎麽樣?怎麽會突然流鼻血呢?”
葉清歌直勾勾看着她,直看得雲苓心頭發毛,才幽幽開口:“你再這麽給我補下去,你家小姐怕是要七竅流血了……”
雲苓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呃,這個,真的嗎,沒有這麽嚴重的吧……”
葉清歌:“呵呵。”
于是給葉清歌補身子的計劃,至此告一段落。可雲苓向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人,你不是說藥材不能亂吃麽,那就吃肉吧。
吃肉總不會有問題吧?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花樣百出的食補計劃開始了。
什麽烏雞甲魚,什麽羊肉魚湯,什麽紅棗桂圓……
以至于,現在葉清歌一見到肉,就有種恐懼的感覺……
眼見着‘奸計’被看破,葉清歌老臉微紅的同時,更多的則是了無生趣的無奈。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半個月來,她都覺得自己被雲苓喂胖了。
“好吧,好吧,随你怎麽折騰吧!”
雲苓被自家小姐蔫蔫的樣子逗笑了,這些日子,小姐不止臉上多了些肉,臉色也紅潤了不少,一眼看去,反倒比之前稍減了些清冷,多了幾分活潑的意味。
“好了好了,小姐不想吃就不吃了罷。反正補得也差不多了。”雲苓很有成就感地說。
赤影在一旁,總算有插嘴的空當,輕聲問:“雲苓,剛剛外面是什麽人呢?”
雲苓撇撇嘴,“還能是什麽人,辰王府的呗,這些人也真有毅力,天天都來,也不嫌煩!”
葉清歌也是一愣,這些事情一向都是雲苓在管,她極少過問,前段時間因爲那個怪異的夢,情緒低落了一陣子,更是對這些事情不聞不問,竟不知辰王府的人來的這般勤。
“可曾說有什麽事嗎?”葉清歌問了一句。
雖然楚辰身上的蠱毒應當不會有什麽變故,但小心總是沒錯的。萬一她出了什麽差池,她一番心血不是白費了麽。
雲苓哼了一聲,忿忿道:“今兒是元宵,辰王想邀小姐一聚。”
“哦。”葉清歌點點頭,微微松了口氣,還能有心思出去,說明楚辰的身子多半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真是癡人說夢話!”哪怕對方是辰王,雲苓也沒留半點情面。在她心中,不管是誰,隻是惹到她家小姐的人,都是她雲苓的敵人!
葉清歌無所謂地笑了笑,目光瞥到身旁的赤影時,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麽。
“左右也是無事,既然辰王盛情邀約,那便去吧。”
雲苓猛地停下腳步,一臉驚訝:“啊?”
赤影也愣愣地看着葉清歌,詫異道:“小姐要去嗎?”
葉清歌卻已看着雲苓,微笑着問:“楚辰可有說在哪裏相聚麽?”
這般問法,就代表葉清歌已下定決心要去。别看雲苓能将葉清歌困在小小的秋棠院内十多天。那多半是葉清歌也心甘情願地被她困着。
但一旦葉清歌決定了什麽事,就如現在,葉清歌決定出門,雲苓便不會說半個不字,“沒有,辰王說地點随小姐定。”
“這樣啊。”
葉清歌想了想,唇畔露出一抹促狹的笑:“缺月樓,清音閣,流晶河,三個地點,雲苓,你去跟楚辰的人說,我會在這三個地點之中的一個,我申時末到,酉時之前他若未到,便也不用來了。”
雲苓噗哧笑出聲來:“這樣好玩,奴婢這就去。”
赤影輕咳一聲:“小姐,您這是……”
“雲苓不是說了麽,好玩嘛。”葉清歌說着,提高了聲音道:“把我那件狐裘找出來,現備上兩個手爐,還有……”
赤影落下幾步,她看着葉清歌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一個時辰之後,流晶河上,一艘不大的畫舫裏。
“小姐,您說辰王能猜到嗎?”雲苓說着,捂緊了懷裏的手爐子,嘟囔道:“這河上這麽冷,怎麽還有這麽多人!”
葉清歌正從窗戶裏看出去,天色漸暗的河面上,不但不顯冷清,反倒有些喧鬧。單就葉清歌一眼看去,就有不下十艘大大小小的畫舫遊船。
流晶河在京城中線偏南的位置,從東到西,彎彎曲曲地将京城分成兩半。
京城繁華不比别處,便從這滿城的燈火通明就能看出少許。今日又是元宵節這等大日子,葉清歌雖然來的早,河面上的船卻已初顯數量,待到晚些時候,隻怕會更多。
雲苓也想到了這一點,幸災樂禍地道:“就算辰王猜到小姐在這兒,可再晚些時候,河上船那麽多,想找到我們,隻怕也不容易呢!”
葉清歌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相信楚辰一定能找過來的,不然,接下來的好戲缺了主角可怎麽上演呢?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的快,酉時已經過去一刻,楚辰卻依舊不見人影。
葉清歌神色淡淡,捧着茶杯,不急不緩地品着茶,似乎楚辰來不來都無所謂的樣子。但雲苓向來不是一個能閑的住的人。
“哈哈,我就說嘛,辰王肯定找不過來……”
“咳咳!”
兩聲刻意而爲的咳嗽聲将雲苓所有的話都堵回了嗓子裏,她緩緩轉頭,不能置信地看向左側。
在她們左側,一艘緩緩靠近的精美華麗的畫舫的甲闆上,楚辰倚欄而立,笑得很不正經。
“怎麽,雲苓就這麽不待見本王嗎?”
雲苓扭過頭,暗暗呸了一聲。
這人,怎麽找來的!
在她身後,葉清歌緩緩起身,對着楚辰行了一禮,微笑道:“王爺很準時。”
楚辰哈哈一笑,朗聲道:“美人相邀,本王怎麽也不能讓美人空等呀。”
說着,也不等兩艘船靠近,擡腳在甲闆上重重一踏,身子已騰空而起,朝着葉清歌所在的畫舫躍了過來。
“二師兄好身手呢。”
在他落地的一瞬間,葉清歌像是不經意地說道。
“那是,本王……”本王兩個字才說出口,楚辰便愣住了,他緩緩回身,對上葉清歌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時間,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