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娃的到來讓魏四想到黃昏,又想到汪文言。于是魏四便交代田爾耕關注汪文言。
“抓不抓?”見魏四不語,田爾耕又問。
“哦。”魏四頓了頓,“不用抓,若他真離京,你要及早通報我。”
“明白。”田爾耕離去。
“駱指揮使求見。”小兔子進來通報。
魏四搖搖頭道:“不是說了不用來謝嘛,讓他回去吧。”
小兔子忙改口,“不,是駱老指揮使求見。”
是駱思恭?魏四忙起身迎接。
“老夫這是來懇請公公能罷去養性的職位的。”駱思恭竟拿了一些禮物,是虎鞭酒。
魏四笑道:“駱老指揮使到很有趣,别人都是來求升官的,您卻要求去了自己兒子的職位呢?”
駱思恭歎口氣道:“我那兒子我十分了解,志高學淺,不堪大用,指揮使一職恐難勝任。”
“駱老指揮使莫非有更合适的人選?”魏四覺得不這麽簡單。
“田爾耕,他聰明能幹,便可勝任。”駱思恭早已想好。
不會是這個簡單的理由。魏四搖頭苦笑道:“駱指揮使在皇宮多年,應知道規矩。聖谕已下,任駱養性爲指揮使,他并未犯錯便随意摘取,恐怕不太合适吧。”
駱思恭不住點頭,“公公說的是,不過……”
“駱老指揮使不用再說了,若是駱養性犯下大錯,我們司禮監自會秉公辦理,撤去他的職位。現在他既然已在其位,便應盡心盡力,以報皇恩。“魏四打斷他。
駱養性悻悻而去。但他不能讓兒子成爲閹黨,他要想辦法把兒子從中拉出來。
最近朝野一直在傳言如今的朝政都在閹黨的掌控之中,而閹黨的頭目便是魏忠賢魏四。
駱養性在宮中這些年,經曆的多了。當年馮保何等風光,最後還不是落個斬首抄家的結局,而他的那些喽啰都未有好下場。他不想兒子的結局也是如此。
“閹黨?”魏四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王體乾怒道:“不錯,現在到處傳遍,說閹黨掌權,混亂朝政。”
李永貞跟着道:“毫無疑問是朝廷那些耍嘴皮子的官員胡謅出來的。”
“我自無愧于皇上,無愧于黎明百姓,無愧于天地,無愧于心,别人想怎麽說便怎麽說,不用管它。”魏四道。
劉若愚在那道:“也并不是所有關于安都昏庸,看這有份浙江巡撫潘汝祯的奏折,說爲感激魏公公心勤體國,念切恤民,已建生祠,用以感恩。”
“哈哈,誰是誰非,一目了然,恭賀魏公公。”王體乾和李永貞興高采烈地道。
生祠乃一種民俗,爲活着的人建立祠廟,加以奉祀。這是一種無上的榮光,非德行高尚者不能得。
魏四自是知道史上魏忠賢專權時,天下谄媚者或懾于其勢焰者所建生祠遍于各地。
“我要去一趟浙江。”魏四面色嚴肅地道。曆史,現在是由我寫的,我是不一樣的魏忠賢!
“汪公子這是要去哪?”在碼頭,汪文言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問。回頭驚住,卻是魏四。
魏四裝束與常人無異,他的身邊也隻有三人,是尤三妹、栗香和久娃。
“魏……”汪文言尴尬地道。
“在下魏四,汪公子不會忘記了吧?”魏四忙道,不想他喊出“魏公公”。
汪文言改口,“魏兄,汪某家中嶽父身體有恙,這是攜着妻兒回家探望。”
“文言,這位是?”于紅玉見是相公的朋友,過來問道。
“魏四見過嫂夫人!”魏四行禮道。
魏四?魏忠賢?于紅玉驚愕萬分。
在上次刺殺失敗後,汪文言已有離京之意。緊接着楊漣的“二十罪疏”不了了之,集體罷官也中途夭折,魏四的氣焰越越來越旺,汪文言下了離京的決心。
“他不會放過我的。”他是這樣對妻子說的。
于紅玉沒有細問,但她清楚地知道丈夫嘴中的“他”是魏忠賢,也就是那個魏四。
汪文言趕緊輕聲道:“事情是我一人做的,請勿要傷害我的家人。”
“你做了什麽事?我爲什麽要傷害你的家人?”魏四困惑問道。
汪文言看他身後并無廠衛,稍微放下心來,冷冷問道:“那魏兄來此做何?”
魏四笑道:“去杭州,不知汪公子可願同行?”
“隻要魏兄不嫌棄,汪某願意奉陪。”俠肝義膽的汪文言并不拒絕。
“船要走了,盡快上船吧。”魏四已當先走向客船。尤三妹三人馬上跟上去。
“他就是?”于紅玉望着魏四背影問。
汪文言苦笑道:“沒錯,就是他,沒想到他早就盯上我了。”
“相公爲何這麽說?”妻子問。
“總不會是偶遇吧?”汪文言才不會相信。
于紅玉領着兩個孩子跟在他身後,“他一個堂堂大太監,重權在握,卻和我們一起乘船,好生奇怪。”
汪文言不屑地道:“管他是何居心,事已至此,怕也無用。”說完叮囑道:“若我有不測,你一定要帶着孩子平安離開,不可管我。”
“嗯。”深深了解丈夫的于紅玉點頭答應。
船隻行在京杭大運河上,魏四與汪文言卻似不熟般見面僅僅點個頭,倒是尤三妹、栗香、久娃和于紅玉及那倆孩子撚熟起來。
“原來妹妹就是皇上賜婚的那位。”由于三妹和栗香都是男裝,于紅玉直到現在才知道她們身份,脫口說道。
聽到這話,三妹抿嘴臉色羞紅。原因很簡單,她的丈夫是太監。
見她如此,于紅玉不再說下去,轉而問栗香:“你兄長與我家相公是好友,我見過幾次,過世得這麽早,好是可惜!”
栗香面露悲傷,想起與兄長風風雨雨的那些日子。
數日後,船至蘇州,一直惴惴不安的汪文言見一路上平安無事,更覺不安。眼見要分手,難道真的隻是碰巧偶遇?
“汪公子,此一别不知何時再見,望保重!”魏四主動對他道。
汪文言冷冷地道:“魏兄難道沒有别的事要告訴我嗎?”
“對了,還真有。”魏四象是猛然想起,笑道,“魏四忘了告訴汪兄,王安并非我指使所殺,熊延弼大人的命也非我所能救。”
汪文言尴尬笑道:“都過去了,魏兄還提它作甚!”
“是啊,都過去了,還提它作甚!”魏四感歎道,“汪兄,忘記過去的不愉快是件很有趣的事,你可以嘗試一下。”
“魏……”汪文言不知說什麽才好。
于紅玉在那邊和尤三妹、栗香告别,最後說了一句,“他似乎并不象傳言中那麽壞!”
“這麽說,傳言中他很壞?”三妹驚問。
“妹妹不用緊張,傳言不足爲信。”于紅玉忙道。
“紅玉,走吧。”汪文言過來催促,表情沉重。
于紅玉這才告别随夫君而去。
“人們都說你很壞!”客船繼續前行,尤三妹對盯着滾滾河水的魏四道。
“三妹,你看這河水是在向前流還是向後流?”魏四仿佛沒聽到,指着河水問。
船過,河水不斷向後,三妹道:“當然是在向後流。”
魏四微笑道:“水往低處流,這北高南低,當然是向前流。”
“可我看到的……”三妹手指運河水。
魏四解釋道:“因爲我們的船也是向前走,而且速度比水流快,所以就感覺河水一直在往後。”
“哦。”尤三妹應道。通過多次的驗證,魏四所說都是正确的,所以三妹沒一點懷疑。
“人也是如此。”魏四笑道,“因爲我走的比别人快,他們落在我後面,看不懂也追不上,所以我就成了壞人。”
“切,你又不會輕功,我肯定追得上。”三妹道。
“還有我,我也追得到。”久娃不知何時過來,興奮地道。
“追得到追得到,你們都比我厲害。”魏四笑着轉身。然後對未吭聲的栗香道:“還有栗香,你也肯定追得到,對吧?”
“那是當然。”栗香笑着站到三妹身旁。
魏四歎着氣離開,“怎麽辦,就我跑得慢!”
跑得慢有什麽關系,又不是參加跑步比賽,你的大腦跑得比别人快了幾百年,這才是值得驕傲的。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美景盡在西湖。來到杭州,當然要去西湖,所以魏四一行沒有去巡撫衙門,而是先去了西湖。
西湖景點頗多,魏四不去别處,徑自來到關壯缪、嶽武穆兩祠處。關壯缪、嶽武穆便是關羽、嶽飛,乃史上忠義的代表人物,被曆朝曆代景仰。
天落細雨,嶽武穆祠前遊人仍很衆多,魏四幾人進入進香跪拜。
出了嶽武穆祠,繼續前行,不遠處便見到一祠宇規模宏大,氣象輝煌,比之嶽武穆祠壯麗數倍。隻是遊人甚少,有人到了跟前也是唾之即去。
魏四知道那便是目的地,苦笑着走過去,但見匾額上是龍飛鳳舞的三個金字:魏公祠。
“你的?!”尤三妹驚道。
魏四沒有回答,進入便見到自己的塑像,工藝精巧,活靈活現,如同活人般。
“魏四哥,是你!”栗香、久娃驚喜喊道。
“輕點聲。”魏四馬上喝道。幸好祠中無人,否則有多難堪。
“你來杭州就是爲了祭拜你自己?”三妹不解地問。
魏四“哈哈”大笑道:“祭拜自己倒是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