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應選、費千金到場,宋秀蓮卻未來。魏四心想這樣也好,斷了她的心思,對她和千金都有益。
“哈哈,我算是不速之客吧。”汪文言面帶笑容走進。他本是去尋佐佐木的,下人說他們兄妹在魏府,便毫不客氣地過來一坐。
“貴客貴客。”魏四忙離座相迎。
佐佐木跟着笑道:“汪公子一定是來尋在下的吧。我借花獻佛,來,坐我身旁。”
内宮發生的一切汪文言了如指掌,王安的一家獨大讓整個東林黨也很興奮。内宮王安,外廷東林,我大明朝又将迎來盛世。
“魏兄弟立下奇功,可喜可賀。汪某敬你。”王安已對他講了事件的内幕,并說出自己的擔憂。
魏四忙舉杯,“不敢當,不敢當。”汪文言豪俠仗義,爲人大氣,本是魏四欣賞的類型,但總感覺無法與他成爲莫逆之交。
汪文言的感覺何嘗不是這樣。他欣賞魏四的性格,他賞識魏四的才能,他斷定魏四是當世一大奇人,但他總感覺兩人之間有層東西隔着,無法推心置腹。
夜色漸深,酒宴結束。汪文言、佐佐木等人紛紛告辭,尤三妹、楊留留并沒有趕魏四走的意思,但他仍跟着劉應選和費千金離開。
兩人怨恨地望着魏四的背影,惆怅的心緒彌漫在這秋夜。
魏四仍放不下自己是閹人這個事實,所以他選擇離開。與其之後的自卑,不如現在的放棄。
當然他也有事與劉應選和費千金相商,他打算接過海波寺浴室。
兩人自然不會反對。但當魏四說出若小三回來,會送還給他時,費千金露出不情願。
“千金,我把那裏就交給你打理,可否?”魏四卻偏偏要選他。
費千金未吭聲,劉應選主動承擔責任,“還是我來吧。”
魏四笑着拍拍費千金肩膀,“小三下落不明,回不回京城尚不得知,你倆畢竟也曾是兄弟,難道就不肯給魏四哥這個面子嗎?”
“行,交給我。他若回來,我便交給他。”費千金道。
“呵呵,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魏四摟上兩人的肩,猶如曾經那般。那時我們很窮,那時我們靠乞讨爲生,那時我們吃不飽睡不暖,那時我們是兄弟,生死與共的兄弟。
次日魏四去見王安,說出願意盤下海波寺的意願。
王安望着魏四良久,點頭答應。這也算是對魏四解救自己的一種報答吧。
魏四告辭時,王安不由問道:“沒别的事了?”
“公公答應這件事已令奴才感激不盡,不敢再有奢求。”魏四忙答。
“照顧選侍和皇子,可還滿意?”王安有意提示。他希望魏四能主動要求去自己認爲合适的衙門。
魏四似乎不領情,答道:“很是滿意。公公事務繁忙,奴才不打擾了。”
魏四離開,王安拿着劉若愚和王體乾的推薦名單,仍下不了決心。他二人同時進谏破格任用魏四爲禦馬監掌印太監。
這可是手握内宮軍隊實權的職位,擁有騰骧四衛營六千兵馬的指揮權,炙手可熱,可以交給魏四嗎?
說實話,若不是劉吉祥主動要求去守陵,王安暫時也不敢與之交惡。
劉吉祥順利到了鳳翔皇陵,開始了暮年孤獨的生活。但魏朝未到,不知所蹤,也無人問起。
其實魏朝才離開京城便被殺,動手的人是韓本。
東李選侍被皇上寵幸兩夜,得到承諾後回到慈慶宮。滿心歡喜的她安靜地等着皇上的封妃。
然而朱常洛很快便将她遺忘,那八位美人将他徹底征服,他開始日夜放縱,時時笙歌。有時他覺得比父皇強,因爲父皇不理朝政,而他上朝與尋歡兩不誤。
八月底,日戲八美,夜挑衆女的朱常洛終于倒下,病勢極爲兇猛。太醫院衆禦醫共同會診,連下重藥,仍不見好轉。
奏折看不了,美女無力碰,朱常洛瞬間象是被掏空般隻剩皮囊。内外廷衆官員焦急不堪。
怪誰?怪幸福來得太突然。一直被壓抑的朱常洛早養成抑郁甚至自閉的性格,這突然熬出頭,自是奮不顧身地放縱曾經的失去。
爲了讨好他,這八位美人都是鄭貴妃用千裏挑一的眼光精心選出的。除容貌出衆外,更兼具歌舞才藝,尤其是個個身懷媚術,使朱常洛欲罷不能。即使是身體已感不适時,仍是與這些青春美少女們車**戰,誓要将“享樂”進行到底。
現在可好,頭目眩暈,四肢軟弱,不能動彈,有心無力,你不想停也不行。
魏四遇到談濟生時,這些禦醫們正剛剛被泰昌帝責罵無用,趕出乾清宮。見是魏四,談濟生停下腳步與他交談。
魏四并未問皇上病情,問起談夫人之事。
談濟生苦笑歎道:“乃罕見的結代脈,服了諸多藥物仍無法好轉,已離開人世。”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魏四聽不懂這病的含義,但已去世卻聽得分明,忙安慰,“談禦醫節哀,都怪魏四問起,引來傷感。”
“無礙。”談濟生聲音低沉,“嶽母大人也是因此病而去,隻願雨婵能幸免。”
原來是遺傳病。魏四不由好奇問道:“何謂結代脈?”
“便是發兵時脈象不齊,毫無規律,并時有中止。”談濟生解釋。
“遺傳性心髒病?”魏四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這個新鮮詞,談濟生自是聞所未聞。
這時還沒有遺傳學呢。魏四尴尬地道:“就是上代的病傳給了下代。”
“但得病是因爲自身身體陰陽不調而起,怎會傳下去呢?”談濟生不解。
這關系到未來的一項重大發現dna,我怎麽跟你解釋得清楚呢?魏四隻好道:“我不懂醫術,隻是随口說說。”然後轉移話題,“皇上病情如何?”
談濟生壓低嗓門,“皇上身體本就虛弱,再加上精損過重,我們一緻決定使用固精建中之類藥物。冰凍三隻非一日之寒,隻有用充血生精之藥慢慢調理,方能有望。但皇上嫌藥物效用緩慢,怒罵我們無用,拒再服用。”說到這,他不住搖頭。
“即使治好,他仍如此,也是白搭。”魏四歎道。
“是啊。”談濟生贊同。
這時方從哲、葉向高焦急地過來,兩人便分手。
回到住處,見小院中客氏正在逗朱由校玩耍。魏四心想朱常洛即将撒手人寰,整個大明朝将托付在這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手裏,真是滑稽。
西李選侍看望過皇上回來,忙喊魏四進殿說話。還挺神秘,一進入便把門關上。客氏看在眼裏,心中罵了句“狐狸精”。
“魏四你快我出出主意,怎麽辦呀。現在大家都說是鄭貴妃和我派去那幾個狐狸精害皇上這樣。”西李焦急不堪。
魏四盯着她問:“那你參與沒?”這時候兩人都忘了主子和奴才的身份,倒像是一對情人。
“我……”西李說不下去了。
“一定是鄭貴妃的主意吧?”魏四從她的神态中知曉一切,“極力讨好皇上,然後你封皇後,她封太後。”
魏四說得完全正确,西李隻好點頭承認。
魏四略作沉思,“衆口铄金,現在也沒法解釋,隻能靜觀其變。”
已無主意的西李點頭聽從。突然想起件事,連忙道:“我聽說鄭貴妃要派崔文升給皇上治病。”
崔文升?曾經的鄭貴妃内侍兼“私人醫生”,,這次内監大換血新晉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掌禦太醫院。“皇上同意了?”
西李搖頭表示不知。
魏四凝眉片刻,道:“那你現在就去看看,恰好兩位内閣大人都在。”
“我去做什麽呢?”西李不解。
“你要勸皇上勿要用崔文升,要态度堅決。”魏四道。
“爲何呀?”西李更不解。
魏四苦笑道:“按我說的去做便是,今後你會知曉原因的。”
對魏四完全信任,完全聽從的西李選侍默默點頭,便又回轉。
西李到時,朱常洛正用軟綿無力的聲音向兩位内閣痛訴禦醫們的無能,并提起崔文升。
“皇上萬萬不可輕信人言,應遵照禦醫們的藥方服藥。”西李選侍邊走過來邊道。
方從哲與葉向高本也是這個意思,跟着勸阻。
朱常洛圓睜着雙眼,喘着粗氣喝道:“你,你們,都給朕走。”
見皇上發怒,王朝輔慌忙向示意大家快些退出。
西李能在之後的追責中全身而退,無人攻擊,隻因爲她今日看似無關緊要的這句話。
這晚,泰昌帝不聽勸言,服下崔文升開的方子。雖很苦,但他心裏很高興,似乎天明便可生龍活虎。
這晚,魏四被趙應元、徐進教又是騙又是哄地帶到紫禁城西北處一家茶肆。魏四正困惑着這兩人何時改了性子學起品茶時,便見一花般少年出來相迎。
“馮铨?”魏四疑惑着說出他的名字。
“見的就是他。”趙、徐二人笑道。
馮铨很恭敬地向魏四行禮,“魏公公,勞您大駕。小生别無他法,隻好求這兩位兄長請您過來。”
魏四瞥了眼趙應元和徐進教,心裏很清楚這兩位是無利不圖的家夥,看來是樁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