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頓了會,道:“方才在大殿,公公應該看得明白,王安并未過分袒護他,想來他心裏極不舒服,這是其一。其二經過此次,他對奴才必是恨之入骨,而布鋪的打理王安大多交給我,公公可以此爲理由拉攏他。”
盧受仍不明白,“這樣一來,你不是很危險嗎?”
“危險怕什麽。”魏四淡淡地道:“公公與我的關系别人都不知曉,他自是認定我仍屬王安。也許他無心傷及王安,但若要傷害我,他自是全力以赴。”
“你可要做些犧牲呀。”盧受明白過來,不由惋惜。
魏四笑道:“公公放心,我隻是個跑腿的,到時我隻消說所有事都是王安授命所爲,再加上公公幫我說話,便可無事。”
“妙啊。”盧受大喜,“魏老弟果然才智過人。”
“事成之後,以公公的能力,解決魏朝易如反掌。”魏四繼續道。他是有意提醒盧受不能放過魏朝。
“哈哈,那是自然。”以盧受心狠手辣的秉性,怎會容忍手握自己把柄的魏朝在眼前蹦跶。
魏四繼續給他信心,“隻要公公能将魏朝拉攏過來,他在明,我在暗,還有劉公公等人相助,何愁王安不除。”
盧受得意地不停點頭,眼前浮現成爲“宮内第一人”後的各種美妙場面。
魏四開始計劃接下來的行動,這計劃若成功,自己的地位會轉眼有着天翻地覆的轉變。他不屑地笑着,心想以我先進這些人幾百年的大腦,還怕鬥不過你們嗎?
熊延弼對自己的大腦一直都有自信,接到诏書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京城,同來的還有馮夢龍。
馮夢龍的小說雖在民間十分受歡迎,但其中描寫愛情的内容受到正統文人的攻擊,稱之爲“淫詞濫調”,使之無法在家鄉容身,便去投奔老師熊延弼。他曾是熊延弼的門生。
熊延弼卻十分喜歡馮的作品,将他收留。如今将去遼東,便讓他以随軍幕僚的身份同來京城。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熊延弼一番長篇大論,解讀遼東局勢,剖析應對之策,引來朱常洛及衆官的稱贊。
那些曾經的反對者也不再發表意見,木已成舟,繼續下去隻會成爲螳螂當車,不自量力。
懷揣聖旨,手執尚方寶劍的熊延弼未在京城停留,随即前往遼東。局勢緊張,緩一刻便會帶來無法彌補的惡果。
馮夢龍隻去拜會了楊守勤便随着去向遼東。
這些是魏四在楊府用飯時知道的。很久未來,有些想念,他便專程來拜會兄嫂。楊守勤夫婦喜出望外,熱情招待。
“熊大人去遼東,必能穩住局勢。”魏四斷言。
“不錯,大家都這樣認爲。”楊守勤點頭。
想起上次在遼東的遭遇,魏四不由遐想若能再去遼東,有熊延弼這樣的良将指揮,必要一血前恥,打得努爾哈赤滿地找牙。
“弟弟難得來一次,就别說這些國事了。”馬翠雲對丈夫道。她看到魏四神情痛苦,必是想起遼東遭遇,馬上阻止談論這個話題。
“怪我,那就不談國事,談家事。”楊守勤笑道。說着向妻子使眼色,希望由她來說。
馬翠雲轉向魏四,“弟弟,聽聞你在乾清宮爲個婦人大打出手。”
魏四一愣。這事情傳得還真快。
“那婦人先是與他人勾搭,又與你糾纏,想來是水性楊花的壞女人。”馬翠雲規勸道,“弟弟可不要因爲這樣的女人耽誤了前程。”
“你嫂子說的是。”楊守勤補充,作爲傳統文人的他憤恨地道,“客氏之名,早有傳聞,實爲****,弟弟應立刻與他斷絕關系。”
“是哦。先皇給你賜婚的那兩個媳婦如此之好,你可要珍惜。”夫妻倆你一言我一句地勸道。
魏四低頭不語,因爲他無法辯解。在這件事情上,他毫無辯解的理由。
看他臉色難堪,夫妻倆不再說下去,勸起酒來,說起其他。偶爾會談到久娃,令人快樂。
離開楊府的魏四直接去了宅子。好吃不出門,醜事傳千裏。他想自己的醜事已傳出宮,會不會傳到楊留留和尤三妹耳中呢。
小馬、小虎陣亡後,小文和小武來到宅子接替管理。他倆年紀雖輕,但聰明伶俐,再加上費千金、劉應選常來指點,倒也井井有條。那兩位媳婦都不在,卻見到費千金和宋秀蓮。
顯然大家都已知曉。費千金笑嘻嘻地恭維魏四的本事了得,連皇上都爲他做主,将客氏給了他。
宋秀蓮沉着臉,目光怨恨地一直停在魏四臉上,吓得魏四慌忙去看望孫暹。
“秀蓮,你就跟着我吧。你看魏四哥又多個女人,你争得過她們嗎?”費千金看出秀蓮心思,勸道。
宋秀蓮站起便往外走,“走,回去,以後我再也不會來這了!”
這說明她已再奢望了,費千金美滋滋地跟上。
孫暹的身體每況愈下,神智已不清晰,癡呆地望着魏四半天也說不出話。
魏四陪着義母說了幾句,沒有久坐便離開。他有點怕看到孫暹現在的模樣,每次看見,他總覺得自己的晚年便是如此。
見她們仍未回來,便到了鄰居佐佐木處。
“稀客,稀客呀。”獨臂的佐佐木笑着開起玩笑。日本國的戰亂已經平息,有着廣闊胸懷的德川家康穩穩掌握政權,開始大力發展自由貿易。佐佐木最近做了兩筆大買賣,賺了不少,心情大好。
魏四尴尬笑道:“哪裏哪裏。”
佐佐木馬上誇起魏四,“魏老弟,你當時的預言都已靈驗,真是服了你。”
那是當然,因爲我是過來人。魏四繼續着尴尬笑容,“湊巧而已。”
兩人正聊得熱乎,栗香回來。見到魏四,全無從前的驚喜,美目一瞪,“哼,你就等着吧。”說完又瞪一眼就走開。
糟糕,全知道了。魏四大呼不妙。
佐佐木不明情況,本想細問,魏四已告辭。遲早都要來,就早點來吧,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不猛烈,既不猛也不烈,是閉門羹。
魏四剛入門,楊留留便喝道:“你給我出去。”她身旁的李善慧抿嘴偷笑。
魏四聽話地邁回門外。
“關門!”楊留留下令。
小文和小武望着魏四,不知道怎麽辦。
“聽她的。”魏四很清楚目前狀況是不可以争辯或者強硬的。
小文和小武俏皮地吐着舌頭把大門關上。
“不許給他開門,記住沒?若是開了門,我便搬出去從此不回來。”魏四聽見留留的說話聲,完全是這府上的女主人模樣。
好吧,爲了你不離開,我便不叫門了。魏四苦笑着搖搖頭轉身要離開。然而雙腿卻擡不動,因爲尤三妹俏面冷冷,滿目怨恨地立在身後。
“三妹……”
話音未落,三妹的軟鞭已握在手,鞭梢夾着秋天蕭瑟的風撲面而來。
其實是躲得過去的,但魏四沒,閉目轉背硬生生挨了這鞭,後背頓時火辣辣的痛。
三妹見他未躲閃,第二鞭打不出手了。“哼”了聲,從他身邊走過,到門前喝道:“是我,開門。”
門開,三妹進去後立刻又關上。
比我想象得平淡多了。魏四苦笑着離開。
時間會沖淡一切,當你習慣後便會見怪不怪。他想。
她們這個樣子說明她們心裏有我,已經把我當成她們的男人。他又美滋滋地想。
但我不是“男人”。想到這,他又郁悶起來。
“我們又不是男人,去那種地方做甚!”正郁悶的魏四很生氣地道。在宮門外遇到趙應元和徐進教,兩人拉着他一起去老地方,石頭胡同的貴香院,他哪有這閑心。
“魏四你變了!”徐進教有些不高興。
趙應元笑着取笑,“老徐,人家魏四都有皇上恩賜的‘菜戶’了,怎能和咱們這些人一起玩樂呢。”
徐進教跟着取笑,“是哦。好吧,咱也别爲難人家,咱倆去樂呵。”
魏四從懷裏掏出銀子遞過去,“呵呵,不是不願意和你們去,隻因我這有點急事。這點拿去,今晚你倆的開銷算我的,咱們還是好兄弟。”
“哈哈,那你去忙吧。”兩人開心地接過銀子。
魏四沒想到還真有急事,是王安召他過去。
王安望了魏四一會,方才開口,“魏四,你聰明能幹,怎會因爲一個婦人犯糊塗呢。”
“是魏朝挑事的。”魏四低頭,顯得很委屈,“客氏已不喜歡他,他還要糾纏。”
“好吧,不說這個了。”王安聲音柔順地道,“雜家隻是不想你的前程毀在這個女人手上。”
魏四忙點頭,“公公教育的是。”
“魏朝那邊,雜家已與他說過,他表示不計前嫌,願意與你和好。你呢?”王安還是那個心思,不願意他二人反目爲仇。
“奴才聽公公的。”魏四很是恭敬。
“如此便好。”王安放下心來,“大家都是慈慶宮出來的人,理應齊心協力,輔佐好皇上。魏四,你是聰明人,你應看得出很多人對我們這些慈慶宮故人忌恨在心,不得不防哪。”
魏四點頭贊同,“沒錯,公公以後也要加倍小心。”
你是好人,所以我幫你。爲你,也爲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