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淨軍指揮使魏四。”魏四又報一遍。
有點印象。“哦,下去吧。”也不知是真想起,還是假的。
出了經略府,魏四一看等候的人中少了祖天定,問道:“祖天定呢?”
“他說去找總兵了。”李善載答道。
找李如柏?我不去。“咱們先去寬甸吧。”魏四打算去了寬甸,接上尤三妹便回京城。他已不願意在遼東多呆一分鍾。
他之所以走遠路先到沈陽就是爲了來見楊鎬,讓他知道我魏四還活着,不要過的太得意。而從楊鎬目前狀态看,他已深深陷入自責中,這讓魏四感到滿足。
還未出城,祖天定在後催馬趕來,“魏四,李總兵有請。”
請我?魏四搖搖頭,“無名小卒,怎好勞他老人家大駕。你幫我回掉便是。”
“總兵已備好酒宴爲各位接風洗塵,魏指揮使若不賞面,恐怕說不過去啊。”李如柏竟把管家李久也派來,可想他的鄭重。
魏四猶豫下,隻好答應,“好吧,那就叨擾李總兵了。”
“魏老弟,能見到你太讓人高興了!哈哈。”李如柏見到魏四後的熱情與楊鎬有天地之别。
魏四微微一笑,“李總兵客氣。能見到李總兵才讓魏四高興呢。”
酒宴已準備好,魏四等人落座。李如柏笑道:“諸位能死裏逃生,真是老天有眼。略備酒菜,爲各位壓驚。大家不用客氣,動手吃吧。”
很長時間未吃這些美味,魏四帶頭,“好,弟兄們,不要辜負了李總兵的一番好意,吃吧。”
望着魏四狼吞虎咽的樣子,李如柏心想:你個小小閹人,難道還不好對付嗎?
當祖天定來見他,說起與魏四一起逃出時,李如柏心頭一緊。這魏四是皇上身邊的人,回京後在皇上面前若胡說八道,豈不大大不妙。于是趕緊派李久随祖天定去請。
李如柏不斷邀酒,似有将魏四灌醉之意。
魏四大腦很清醒,小心應付,倒是祖天定已酩酊大醉。
“李久,帶他們去别處歇息,我與魏四有話說。”看大家酒足飯飽,李如柏下令。
魏四點點頭,“你們先去。”
其他人都跟着離開,隻有栗香不肯走。魏四解釋道:“李總兵,她是我貼身侍衛,就讓她留下吧。”
“哈哈,沒事。”李如柏也不介意。
魏四慢慢飲酒等着,等李如柏說該說的話。
李如柏說話了,卻是對李久:“把那幾樣禮物拿來給魏老弟。”
侍女端着禮物出來,有百年的人參,有稀有的鹿茸,還有很多。
“無功不受祿,李總兵這是?”魏四驚訝問道。
李如柏笑道:“這些都是盧公公走時未帶去的,魏老弟回京時便拿上吧。見了盧公公,願意給便給,不願意就自己留着吧。”
你給的我就要。魏四笑笑,“那好,魏四就承了李總兵美意。”
“呵呵,魏四,東路軍全軍覆沒,劉铤也陣亡,你卻能全身而退,想來是有些本領的。”李如柏的話漸漸貼近正題。
魏四苦笑,“哪裏,全靠老天有眼,魏四才僥幸活命。”
“你怎麽看這次失敗呢?”問完,李如柏故裝輕松地端起酒杯飲了口。
魏四很糊塗,“李總兵怎會問魏四這話呢?魏四隻是個小人物,怎能看得透這其中奧妙。”
李如柏早已派人查過魏四底細,笑道:“魏老弟謙虛了,據說聖上賞梅時也曾讓你陪着,出宮聽曲時你也在身旁,更是前無古人地賜婚于你,怎會是個小人物呢。”魏四的真正底細有幾人能知,衆人知道的都是他的風光事。
既然你說不是小人物,那我就不是。魏四瞅着他,道:“李總兵覺得此戰失敗的原因是什麽呢?”
“我與經略曾經思考過,原因有三。”李如柏滔滔不絕地說了那三個原因。
魏四默默聽着,未作任何反駁,“既然經略大人和李總兵都有了答案,魏四還能說什麽呢。”
李如柏大喜若望,“這麽說魏老弟也認同?”
“魏四不敢表态。”魏四的回答模棱兩可。
李如柏臉色難看,心中怒火升騰,卻又不能發作,好是别扭。隻好擺擺手,“今晚魏老弟就在我府上歇息吧。”
魏四想推脫,李久早已上前,伸手做“請”。
魏四剛離開,閻鳴泰出來,道:“總兵大人,此人狡詐無比,看來此計不行。”
李如柏臉色更加難看,因爲先前是他堅持要用此計的。
“如此看來,隻好斬草除根最爲穩妥。”閻鳴泰目光狠毒。
李如柏點點頭,“就當他是死在戰場上了。”
魏四并沒歇息,李久一離開,便立即喊上栗香、李善載等人便要離開。祖天定醉得不省人事,不再管他。
“李兄醉了,便沒來相送。”魏四對守門士兵道。
士兵們見到了方才魏四進門時總兵大人的熱情,便不阻攔。
出府魏四等人便飛馬而去。
李久來通知不許魏四等人離開時,士兵們如實回答。李久大驚,慌忙去向主人彙報。
“隻要還在遼東,他就别想跑掉。”李如柏怒道,“李久,這件事交給你了。”
交給我?李久郁悶地離開去組織人手。
大家不問原因,跟着魏四連夜離開沈陽,趕往寬甸。到第二日傍晚到達寬甸城,遠遠便看見廢舊的城牆上插滿白幡。
魏四一行迫不及待地進城,但見城内四處白花,空氣中漂浮着無盡的悲傷和凄涼。
“魏四,是魏四回來了!”衙門前,留守的老兵見到他們,驚喜高聲喊着。
“回來了!”魏四下馬走進。
劉顯披麻戴孝沖出來,“魏四哥。”
魏四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大帥永遠活着。”然後走進,向劉顯給父親設的靈堂磕頭跪拜。
劉顯沒有哭泣,自他得知父親陣亡的消息後就沒有哭泣。記得小時候有次他被别家孩子打哭,父親怒喝他:“若讓我再看見你哭,你就不是我兒子。”他不哭,因爲他是劉铤的兒子。
“朝廷會還大帥一個公道的。”魏四安慰他。
劉顯默默點頭。
魏四又給他指點,“你應該盡快去甯遠、山海關一線的川軍處,他們都是大帥的部下,會護你回鄉的。”魏四擔心有些人心腸毒辣,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在寬甸城尋遍,卻未見到尤三妹。有老兵告訴魏四,三妹幾日前便向北而去。
糟糕,難道是去尋我了?魏四大喊不妙。想了想,隻好改變計劃,在寬甸等待。
一日後,劉顯先行離開,魏四讓那幾個僥幸活命的士兵跟着去。李善載執意留下,于是整個寬甸城便剩下三人。
又過一日,三妹仍未回,栗香動起去尋找的念頭,被魏四勸住。“若咱們去尋,恰好錯過,得不償失。不如就在這死等爲好。”
北國早春依舊寒冷,晚上三人坐屋中。李善載說起第一次與魏四見面時的尴尬,困惑問起原因。
“結果你已看到,若你在朝鮮軍,便能活命。可現在是你幸運,未與那萬名将士一樣陣亡。”魏四解釋道。
李善載這才明白魏四好意,但他也有自己的立場,“我情願戰死也不會像他們那樣不戰而降。”
魏四笑笑,“戰死若換來勝利自是值得,若換來失敗,就是可惜。”
李善載不同意他的觀點,搖着腦袋,“我還是不願做降兵,那有辱祖父的名聲。”
魏四不再跟他争下去,栗香在旁道:“什麽降不降的,我再也不願意打仗了。善載,你跟我們回京後,便同你妹、我,還有留留姐***理布鋪。”
“大丈夫……”李善載自是不肯,便又要争辯。
栗香突然緊張起來,秀眉緊皺,輕聲道:“有人!”她的聽力高過另兩人很多。
“莫非是三妹回來了?”魏四大喜,不作細想,便站起去開門迎接。
迎接到的不是三妹,卻是刀,幾把明晃晃的刀。
“啊。”魏四驚叫連連後退。
栗香眼尖手快,已拔出腰間日本短刀,擋在魏四身前。
“殺!”院内傳來嘈雜喊聲,聽來人數不少。
“魏四哥,刀!”李善載已仍給魏四一把刀,然後沖過去。他雖然跛足,但手上功夫卻也不差,不愧爲将門之後。
“什麽人?”魏四也大喝聲沖過去。
三人将眼前這幾人擊得連連後退,到了院中。隻見至少二十人黑衣黑褲,黑布蒙面,手握之刀在月光下寒光閃閃,殺氣騰騰。
魏四大喝:“你們是何人?”
領頭那人身材削瘦,目光狡黠,一擺手,“殺了他們。”便要動手。
魏四見那人身形聲音有些熟悉,帶着猜測喊了聲:“李久。”
那人卻是李久,奉命追殺魏四來的。聽他喊出名字,李久更覺不可留,又大喝聲:“上,全殺光!”
手下一擁而上,魏四三人隻好揮刀相迎。
李久選來的都非等閑之輩,以衆欺寡,栗香尚可應付,而魏四和李善載漸漸難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