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鐵騎洶湧而上,阿敏沖在最前。
火槍隻有百支,李善載的朝鮮火器手手忙腳亂。明軍箭手們拉弓搭箭,将敵人的氣勢壓下。
“擒賊擒王,射頭領!”魏四已到最前沿指揮。
阿敏不得不停止進攻,退回。
他剛退下,又有金兵接上繼續攻擊。方法一樣,先是撲天箭雨,後是鐵騎突擊。
如此連續五波,山上明軍有些亂了陣腳,傷亡人數也多達千人。
“格老子的,這樣下去不行。”劉铤暴怒,“必須殺出去給他們點厲害!”
等到這波敵人靠近時,劉铤下令将戰車拉開,率親兵殺了出去。
金兵見他明軍沖出,連忙後退。
“總鎮快回來!”喬一琦高聲大喊。劉铤如此沖過去,若被重兵圍住,如何回得來。
“格老子的,撤!”劉铤沒聽見喬一琦的喊叫,但他清楚不能孤軍犯險,貿然進入數萬金兵的重重包圍中。
當劉铤回到山上,金兵的沖擊波又一次開始,劉铤不得不再率兵殺回。一場拉鋸戰開始。
快馬不斷向赫圖阿拉的努爾哈赤彙報戰況,聽得如此情景,他臉色大變,站起來道:“南路一百人不滿便吓得李如柏兩萬五千人縮回,并傷其一千多人。這群廢物,八旗盡在東部,竟然沒把劉铤擒住。備馬!”他要親自去指揮。
說得沒錯,李如柏是今晨發兵的,因爲他聽聞努爾哈赤的重兵似在向東移動。發兵時,他留個心眼,将賀士賢留在後軍,怕他沖動誤“事”。
大軍不緊不慢地前行,毫無阻擋地來到虎欄崗。這也是一處兩側高山峭壁的較狹窄谷道。
李如柏開始展望攻下赫圖阿拉的情形,閻鳴泰在想着未來的飛黃騰達。突然兩側山壁上滾下巨石、檑木,突然号角在多處響起,還夾雜着戰鼓聲。
“快撤!”李如柏的第一反應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狹窄的山道上出現了人擠人,馬擠馬,人擠馬,馬擠人等各式各樣的場面。于是人倒在人上,馬蹄落在人臉上,還有人臉落在人腳下等各類奇形怪狀的場面。
山石仍在落下,李如柏揮刀砍翻擋在前面的士兵,喝道:“讓開!”
“老爺,帶上我!”這是身後傳來一聲嬌呼。
李如柏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回頭喊道:“小寶貝,快來!”然後他的眼珠子都快吓出來,一把明晃晃的刀直刺過來。
四貝勒,你會記住我嗎?藍煙紅決定殺掉李如柏,徹底毀掉南部明軍。
“找死!”一杆長槍擋在李如柏前,是奮力撥開人群步行沖進來的賀士賢。
藍煙紅躲閃不及,被長槍挑中。賀士賢可不是憐香惜玉之人,一用力,将她硬生生甩在石壁上。**四崩,鮮血四濺,藍煙紅瞬間香消玉殒。
這突然的變故把李如柏吓得愣在那無法動彈。
賀士賢猛拍他的坐騎,“總鎮快離開。”暈乎乎的李如柏身不由己地被坐騎帶着向前。
賀士賢鐵槍高舉,大喝:“不要亂!”
這聲怒吼稍稍穩定了山谷内的情形。
可以說南路軍死傷的千餘人中,死于金兵之手的不足一百,其餘都是被自己人“擠”死的。
來到戰場,站在高處将戰局看了一番後,努爾哈赤大怒:“停止攻擊,立刻都來我這!”
代善四個貝勒和大臣們慌忙趕來。努爾哈赤喝問:“這是什麽戰法?”
作爲總指揮,代善解釋道:“劉铤已作困獸鬥,我軍隻需不斷不斷輪流攻擊,便可徹底将他拖垮。”
“如此戰法,何時才能結束戰鬥?若明軍南路緩過神來,從側面來接應,他豈不是可以從容逃脫?”努爾哈赤雙目凝聚。是吓跑了李如柏,但若不是李如柏呢?還會被吓跑嗎?他不想到手的石榴溜了。
代善不敢再答。
皇太極回頭望了眼遠處的範文程,見他微笑點頭,知道是時候說出計策了。“父汗,兒臣認爲當務之急是逼劉铤突圍。”
“怎講?”努爾哈赤很有興趣。
這計策皇太極與範文程早已商議好,隻是不願在父汗來之前說出。“隻要劉铤率兵突圍,便會進入我數萬鐵騎的圍困中。即使他有天大的本領,力氣總會用盡,拿下不成問題。”
“待他沖出,各旗便将他的各部分割包圍。”努爾哈赤很贊同皇太極之計。
皇太極繼續道:“他若沖出,必會向西突圍,因爲南部那道狹谷已被我軍扔下樹木徹底堵住。”
“他又不知被堵,爲何不會選擇那呢?”代善不服氣地問。
“但他知道那道狹窄,全軍難以湧入,所以隻有向西。”皇太極道。
“你準備怎麽做?”努爾哈赤追問。
皇太極向西一直,“在西放下重兵,層層圍堵,讓劉铤插翅難飛。”
努爾哈赤點點頭。
“但如何引劉铤突圍呢?”代善又問。
皇太極胸有成竹,“劉铤固守那山的原因是他不知曉其餘三路皆被我軍擊潰,欲等援軍。這也是他先前會派出信使的原因。若他知曉後,還會坐以待斃嗎?”
“如何讓他信任呢?”努爾哈赤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杜松的人頭。”皇太極緩緩說出。
努爾哈赤盯着他,“如何讓他相信那确實是杜松的人頭呢?”
皇太極笑道:“拿到他面前。隻需派個人拿着杜松首級,告訴他其他三路軍狀況進行勸降便可。”
“劉铤若是肯降,倒也不錯。”努爾哈赤敬重真正的漢子。
“派誰去?”代善急問。
“大汗,臣願往。”範文程上前向努爾哈赤行禮。
努爾哈赤見是他,馬上搖頭,“你剛剛拿着令箭欺騙劉铤,如今再去,他怎會饒你。不可。”他已看出範文程的才能,正想着如何重用呢。
範文程微笑道:“正因爲如此,臣更應該去。這樣劉铤便會深信無疑。”
“但是你或會丢了性命。”努爾哈赤很是擔憂。
“别人或許會,但劉铤不會要臣的命。”範文程自己倒毫不擔心。
“爲何?”
範文程答道:“因爲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
“兒臣覺得可以。”皇太極道。其實他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此時必須一試。
“好,速将杜松首級拿來,天黑前上山勸降。”努爾哈赤谕旨。
不等天黑,夕陽西斜,範文程打着白旗,手提杜松首級來到山腳下,孤身一人。
山上衆人雖看不清範文程面目,但這舉動十分明顯。劉铤端坐大岩石上,笑着問身旁衆将:“你們猜這人來做甚?”敵人停止攻擊,大家難得清閑,徹底忘記了戰争,在夕陽的餘晖下聊着過往許多趣事。
“勸降。”所有人都猜出。
“那他手提的是什麽呢?”劉铤又問。
停頓一下,祖天定首先回答:“應該是金銀财寶吧。”
“不會,努酋必然知道總鎮不愛此類。大概是送給祖将軍的吧。”喬一琦笑道。此時大家徹底消除了隔閡。
“老周我猜是任命書。”周武大嗓門道,“說不定努酋會讓總鎮去做個旗主什麽的。”
“說不定會象李永芳那樣,努酋許個女兒給總鎮呢。”孫翼明笑道。
“哈哈,那老子可不幹。”劉铤大笑,“要麽是孫女,還差不多。”
“總鎮,那你得喊李永芳什麽呢?”喬一琦難得地開起這類玩笑。
劉铤一愣,“還真是呢,不行,得努酋的老娘才行,我得讓李永芳那個敗類喊我爺爺。”
“哈哈。”衆人大笑。
“我猜是杜松的首級。”一直未開口說話,顯得格格不入的魏四突然開口,把衆人的歡笑一盆冷水撲滅。
劉铤已怒:“修要胡說。”
“是啊,杜大帥正過來救援呢,怎會是他首級。”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批評魏四。
隻有喬一琦的心緊了一下。
使節進入陣地,上去幾名士兵緩緩帶過來。劉铤已傳令見使節。
緩緩走近,削瘦的身材,白淨的臉龐,二十餘歲,似剛剛見過。
見過,果真見過。劉铤驚愕站起,喊道:“程文帆。”周武幾人也見過,跟着站起驚愕不已。
那晚喬一琦來晚,并不識的,不由問道:“程文帆是誰?”
“杜總鎮的旗牌官。”孫翼明道。
其他的話不用再說,喬一琦已猜出一切。
範文程一如前次毫不慌張,到岩石下後,恭敬向劉铤行禮,從容地自報家門:“大金鑲白旗下文臣範文程奉大汗之命前來見劉總鎮。”
範文程?劉铤首先望了眼魏四,再轉頭雙目燃着怒火望向範文程,坐了下去。坐下去那刻,整個岩石似乎都在晃動。
魏四一直望着他手提之物,已看出自己所猜正确。爲何在這時來呢?爲何要來告訴真相呢?目的是什麽呢?突然眼睛一亮,原來如此。是逼劉铤突圍。
“你不是老杜手下的旗牌官嗎?”劉铤問。
範文程笑道:“兵者,詭道也!劉總鎮身經百戰,自是明白這個道理。”
“格老子的。”劉铤當然什麽都明白了,怒火沖天,又猛地站起“将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