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急事,王公公,你代爲通報一聲吧。”魏四從懷裏掏出銀子遞過去。
王朝輔這次沒接,“魏四,你還是收回吧,今日雜家是幫不上忙的。”
這時,鄭貴妃過來,魏四忙低頭立一側。
見是鄭貴妃,王朝輔也未通融,“貴妃娘娘,皇上已歇息,您不能進。”
現在的鄭貴妃早已沒了從前的驕橫,很客氣地道:“既然如此,本宮明日再來。”說完轉身折回。
“多謝娘娘體諒奴才。”王朝輔說着瞪了魏四一眼。意思是你看看,連皇上最寵愛的鄭貴妃都不敢打擾,你還想怎樣。皇上再喜歡你,你也隻是個小奴才,别不識好歹。
魏四突然有了主意,向王朝輔告辭,加快幾步,追上鄭貴妃。“貴妃娘娘留步,奴才魏四有事禀報。”
鄭貴妃停步轉身望着魏四。這人,沒見過。魏四,倒好像聽說過。凝眉問道:“你是哪宮的?”
“奴才慈慶宮的。”魏四答道。
慈慶宮的?鄭貴妃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有甚事,說吧。”
魏四諾諾唯唯地道:“此事非同小可,這裏不是很方便。”
鄭貴妃瞪一眼魏四,猛然想起這人。聽聞那晚皇上在慈慶宮遇刺,他身負重傷保護皇上。皇上爲何帶着這個奴才去莳花館呢?莫非這個奴才有什麽奇特之處?想到這,鄭貴妃微微地道:“你随本宮來萬安宮。”
到殿内,不等魏四開口,鄭貴妃卻搶在前問道:“魏四,本宮聽聞皇上甚爲喜歡你,還帶你出宮,有無此事?”
魏四恭敬答道:“有,這是奴才的福分。”
“本宮聽聞皇上出宮是因爲看中那家姑娘,可有此事?”鄭貴妃身子後仰,眯着眼,她想聽真話。
魏四很肯定地答道:“有。”
什麽?鄭貴妃身子前傾,驚愕問道:“難道他們所說都是真的?”
“假的。”魏四立刻否定。
“魏四,你敢耍本宮?”鄭貴妃臉色大變。
魏四很淡定,“皇上确實是看中那家姑娘,但不是她人,是她的箫。貴妃娘娘,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總想換換口味,吃點清淡舒心的。皇上也不例外。”
有些道理,鄭貴妃點點頭。萬曆曾在她面前誇過楊留留美妙的箫聲,可從沒誇過她的美貌,看來喜歡的确是她的箫。
這時,鄭國泰進入,魏四忙行禮。
“魏四,你怎麽在這?”鄭國泰驚問。
魏四還未答話,鄭貴妃驚奇不已,“國泰,你認識這個奴才?”
認識,當然認識,梃擊案中壞我好事,那晚讓我難堪。鄭國泰不由憤恨答道:“慈慶宮的狗奴才,見過。”
你說我是奴才可以接受,加個前綴“狗”我就不高興。魏四先向鄭國泰行禮,然後一本正經地道:“皇宮之内,除了皇上,都是皇上的奴才。若皇上的奴才是狗奴才,那皇上是什麽?鄭大人,您覺得呢?”
鄭國泰卡在那一時無語。
鄭貴妃不禁笑起來,“國泰,看你再亂說話。”
“聽聞前段時間有邪教徒欲劫鄭家,鄭大人将計就計,甕中捉鼈,緝拿數十人,立下大功,真是可喜可賀。”魏四又是行禮。
鄭國泰不由想起崔應元的話,“是魏四哥說必須将這些人交給國舅爺的。”他略帶尴尬地笑道:“呵呵,魏四,你做得很好。”
“國泰,你要好好辦事,不要再惹是非。”鄭貴妃告誡道。然後轉而問魏四,“魏四,你有甚事尋本宮,說吧。”
魏四這才說起正事,忙道:“是。奴才是希望貴妃能勸皇上收回福王與尤三妹的婚事。”
“你一個奴才有什麽資格管這事?”鄭貴妃怒喝。
“奴才是爲福王着想,才冒死向貴妃進谏。”魏四忙跪地呼道。
這婚事萬曆向鄭貴妃說過,尤三妹這個女子她也見過,她也點頭同意的。“哼,爲福王着想。魏四,若你說不出理由,休怪本宮掌你的嘴。”
鄭國泰在一旁笑看着,他期待着看魏四的笑話。
“尤三妹比福王年長。”魏四說出第一個理由。
“哼,那又如何?女大如母,可以照顧常洵。”鄭貴妃甩手否定。
“尤三妹武功高強。”魏四擺出第二個理由。
“哼,那又如何?武功高強,正好可以保護常洵。”鄭貴妃不屑否定。
“尤三妹與福王門不當戶不對。”魏四的第三個理由。
“呵呵。”鄭貴妃笑着擺手,“本宮嫁給皇上時,家父也隻是京城平民。魏四,你這些理由都不成立。”她忽然覺得跟個奴才争辯其實也很有樂趣。
這三個都不是重點,下一個才是。“尤三妹與奴才有過肌膚之親。”魏四的語氣很淡。
“哼,那又如何?”鄭貴妃的手停在半空,“你,你說什麽?”
“尤三妹與奴才有肌膚之親。“魏四加重語氣。
“大膽奴才,竟敢玷污福王妃的名聲。”鄭國泰怒道。
魏四并不欺瞞,“奴才爲救尤三妹,迫不得已爲之。”接着,把少華山西峰之事簡單叙述一番。
鄭氏姐弟都沒說話。
“奴才救尤三妹在先,所以并不算玷污福王妃。”魏四解釋道,“貴妃娘娘,尤三妹也覺此事在先,配不上福王,對婚事百般推脫。”
理學是大明的主導哲學,很是普及。這與奴才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嫁給福王很難讓人接受,鄭貴妃猶豫不決。
鄭國泰聽完魏四說完,勸皇姐,“皇姐,這女子萬不可嫁給常洵。若傳出去,豈不丢盡顔面。”
“魏四,你說的都是真的?”鄭貴妃問。
魏四苦笑道:“奴才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假話哄騙娘娘。”
鄭貴妃頓了下,“你先回去吧。”
魏四覺得這個理由已足夠阻止這門婚事,果然次日大早,他便被宣到養心殿。
萬曆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隻靴子甩過來,打中魏四面目。
“奴才知罪,皇上饒命!”魏四跪地求饒不止。他猜出鄭貴妃已來過,并告訴皇上一切。
萬曆沒穿龍袍,大概是氣得,指着魏四,“你,你這個奴才。”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王朝輔忙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魏四沒想到萬曆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不由地爲自己捏把汗,不知能否過了這關。
“魏四,你爲何不說話?”萬曆大喝道。
跪地的魏四擡頭望着萬曆,揚起那靴子,“奴才謝皇上賞這隻靴子。”
萬曆想笑卻笑不出,“那是朕的靴子,過來給朕穿上。”
魏四拿着靴子,跪在地上到了萬曆跟前,小心翼翼地爲他穿靴。
“魏四,朕很生氣。”萬曆盯着他,說的是心裏話。
魏四忙道:“奴才知道皇上爲何生氣,因爲奴才壞了皇上的好事。”
“哼,你竟敢與尤三妹有肌膚之親,實在可恨!你說朕如何懲罰你。”萬曆語氣仍很氣憤。尤三妹嫁給常洵,保護他,愛護他,是多麽好啊。
那晚,萬曆做了個夢,夢中朱常洵被人追殺,尤三妹突然出現,軟鞭如遊龍三下五除二地将敵人消滅。于是,醒來後,萬曆笑了。尤三妹嫁給朱常洵,多麽美滿的婚姻。
“奴才沒錯,奴才不覺得這段婚姻會美滿。”魏四似乎并不認罪。
萬曆怒氣根盛,“豈有此理。你若說不出理由,休怪朕懲罰你。”
魏四心中早有理由,“其一,生肖相沖。福王屬狗,尤三妹屬大蛇,兩者相沖。”大蛇爲龍,避諱期間這樣稱呼。狗龍相沖,這在古代很流行。
萬曆未吭聲。
“其二,五行不合。福王乃地上火,三妹爲天上水。水火不容,婚姻豈能美滿。”魏四繼續說完,望着萬曆。
“嗯?沒了?”還在等着下一個理由的萬曆不由問道。
魏四笑道:“皇上,這還不夠嗎?”
“那你爲何欺瞞朕的愛妃,說你與尤三妹有肌膚之親?”萬曆喝問。
“奴才沒有欺瞞,皇上可以問尤三妹。”魏四道。
哼,朕要問個明白。“喚尤三妹入宮。”
尤三妹過了好久才來到,因爲她在城外的“衍香茶廳”。一直沒得到“平身”指示的魏四隻好跪着,雙腿已麻木。而萬曆已吸了一袋煙,精神十足。
“三妹,朕問你,你爲何不肯嫁給福王?”萬曆問道。
這個我還真說不出。尤三妹先望了眼跪那的魏四,猶豫答道:“三妹覺得福王更象個小弟弟,不像郎君。”
萬曆“哼”了聲,“你竟敢違背朕的旨意,實在大膽。”
“三妹知罪,隻請皇上收回成命。”尤三妹隻好認罪。
萬曆心中突然想笑,眼前這兩位跪着的人如果再一起該多有趣。“朕問你,你可曾與其他男人有過肌膚之親?”
“三妹沒有。”尤三妹斬釘截鐵地道。
“魏四,你有何話說?”萬曆望向魏四。
魏四很從容地答道:“皇上明察,奴才與三妹都未說謊。”
“你說她有,她說沒有,你兩人中必有一人說謊。魏四,你敢抵賴?”萬曆怒斥。
“皇上,奴才不是男人,三妹自是未與男人有過肌膚之親。”魏四的解釋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