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賢似乎并未想過從後門沖出,對魏四道:“魏四,你和你這兩個兄弟快些逃命吧。”
這明顯是驅趕。魏四頓了下,向他拱手道:“少教主,後會有期。”然後招呼趙應元和徐進教,“走!”
那兩人雙腿顫抖着跟上魏四。
魏四他們一出屋,王好賢一使眼色,兩個堂主過去将大屋門緊閉。“跟我來。”虛玉已當先走向内屋,内屋有密道,通往附近一房屋,那房屋是虛玉買下的,一直空關着。
“這邊。”魏四招呼趙應元和徐進教貓着腰躲在一大香爐後。
趙應元聲音顫抖,“這麽多兵,看來出不去了。”
魏四回頭叮囑兩人:“若被抓,不論王體乾是否承認,我們都要說是按照他的計策來到玉虛觀的。”
“爲何這麽說?”趙應元不解。
“你笨啊,這不明擺着是王體乾喊來的兵嘛。”徐進教倒還有些清醒。
“啊。”一聲慘叫,一個教徒倒在他們身旁。
“哈哈,這還有仨,給我抓住。”錦衣衛百戶楊衰瞧見魏四他們,大笑招呼手下。
“我們是自己人,我們是自己人。”魏四高喊着雙手抱頭投降。
徐鴻儒和于弘志拼命厮殺,殺出條血路,回頭一看身邊隻剩五人,而錦衣衛們已呐喊着追來。
不知好賢逃出沒?兩人對望苦笑下,繼續逃奔。
“站住!”西城兵馬司指揮許顯純聽聞這裏有大動靜,率兵趕來,恰與他們相遇。
徐鴻儒和于弘志武功高超,若要殺光這些兵不可能,但從這殺出去不是很難。兩人揮刀一番砍殺,吓得士兵們紛紛避讓,兩人拔足狂奔而逃。同逃出玉虛觀的五人武功略差,未能逃出,皆被拿住。
厮殺聲漸稀,玉虛觀一役劇終。
田爾耕得意洋洋地查看戰果。活捉敵人不下四十,緻敵死傷也三十有餘,可謂大獲全勝。
楊衰過來,笑道:“田兄,咱倆立大功了!”
“哈哈。”田爾耕大笑。
“魏四哥。”崔應元看見被押的魏四,笑着喊道。
“認識?”楊衰不由問道。
田爾耕小聲道:“自己人。”然後高聲下令,“全押到诏獄。”诏獄是錦衣衛控制,代皇上行刑的監獄,外人稱那爲“地獄”。
“在下西城兵馬司指揮許顯純,敢問您是?”許顯純匆匆趕到,向領頭的田爾耕行官禮。
職位當然是許顯純高了許多,田爾耕慌忙還禮,“錦衣衛百戶田爾耕。”
“哦。”聽到對方不過是錦衣衛百戶,許顯純腰杆挺直,官腔十足,“此處歸我西城兵馬司管理,還請将所有犯人交給我們。”
搶功啊!一貫驕橫的錦衣衛哪會在乎你個指揮使,楊衰喝道:“人是我們抓的,爲何給你。”
“因爲……”許顯純還欲據理力争。
田爾耕打斷道:“全部押往刑部大牢,交刑部審理。”送到刑部去,你沒轍了吧。
許顯純果然不再争下去,命令部下:“把那五人也押往刑部。”他來得晚了,隻抓到那五人。
押到刑部大牢,田爾耕對負責大牢的王之寀道:“那三人是宮裏人,爲内應,單獨關押。”
王之寀點點頭,将魏四三人單獨關押。
張問達已連夜來到刑部,因爲王體乾送來兩車銀子,據說有一萬兩。事關重大,他隻有親自來到。
“雜家不顧安危,親入虎穴,運來這些銀子。”簡單地叙述如何定計,由魏四打入邪教内部詐來這些銀子,并已通報錦衣衛,拿下邪教教徒後,王體乾笑着自贊了一句。
張問達微笑點頭,“王公公心懷社稷,令人敬佩。”
這時王之寀帶田爾耕等人來到。張問達問了幾句,聽聞捉拿大量邪教徒,大喜贊道:“本官必會向上禀奏,爲各位請功。”
“銀子都在車上。”王體乾帶衆人來到車前。
“拿下箱子,打開。”張問達下令。
費千金等人扯下大步,擡下大箱,打開。
“啊?”衆人大驚,除了兩箱是銀子外,其餘裝的都是石頭。
“大人,這下面也是石頭。”費千金拿開上面兩層銀子,大驚喊道。
張問達望向王體乾,“王公公,這是怎麽回事?”
王體乾哪知道怎麽回事,忙道:“喊來魏四,一問便知。”
王之寀忙去牢房押來魏四。
“魏四,這是怎麽回事?”王體乾指着箱子裏的石頭喝問。
魏四望過去,露出驚訝表情,“這,這是怎麽回事?魏四曾打開兩個箱子查看過,是銀子。”
“哦,本官明白了。”張問達輕撚胡須,“給你查看的是那兩箱。你們上當了!”
反正銀子我也拿不到。王體乾罵句:“混賬!”然後對張問達道:“張大人,對方狡詐,魏四被蒙騙,情有可原。”
張問達點點頭,“魏四,你依照王公公計策,立下大功。本官現在就釋放你。”
“魏四還有三個同伴在牢中被誤抓,還請大人釋放。”三個?不是兩個嗎?
“你告訴王大人,一并帶來,本官詢問後釋放便是。”張問達道。
“趙應元、徐進教、黃九斤。”魏四說出名字。黃九斤黃胖子,他何時成了魏四的同伴?
在押來刑部途中,魏四發現黃胖子也被抓,有心相救。
趙應元和徐進教一到便喊道:“我們是依王公公之計行事,請大人明察。”
黃胖子一臉困惑地跪在那。
“王公公,是嗎?”張問達問王體乾。
是魏四說出的,自然沒錯。王體乾答道:“沒錯,這二人是随魏四同去。”
“放了。”張問達審案子很利索。
趙應元、徐進教開心地站到魏四身後。聽魏四哥的,果然沒錯。
“這位是魏四在聞香教的内應,若無他,魏四行事也不會這麽順利。”魏四指着黃胖子道。
我是你的内應?我怎麽不知道呢?黃胖子驚異望着魏四。
聽到是聞香教中人,張問達略有遲疑,“待本官查明後便會釋放。”
“黃兄暫且忍耐下,張大人必會查明,不會冤枉你的。”魏四對黃胖子道。
魏四的暗示讓黃胖子明白自己就是魏四的内應,不由地感激望着魏四。
案子不算複雜,三日後便很清晰。張問達親自寫了案情叙述,對王體乾、魏四幾人的機智大加誇贊,對田爾耕、楊衰幾人的勇猛大加吹噓,請求重獎。
内閣方從哲和葉向高随即報向内廷,田義和陳矩禀向萬曆。
這種破案子有什麽奏的。不耐煩的萬曆抽着大煙,并未認真聽。直到“魏四”這個名字竄到他耳中,他才驚奇開口,“魏四?魏四也在内?”
“不錯。”陳矩道,“正是他假意接受條件,取得信任,方才有此大捷。”
“小輔子,去把魏四喚來。”萬曆又來興趣。
“還請皇上重獎這些有功之人。”田義請求道。
“獎,重獎。”萬曆大聲道,“傳朕旨意,除了魏四,其餘人等都重獎。田義、陳矩,至于如何按功論賞,朕便交給你倆了。”
爲何不獎魏四?兩人對望。
“好你個魏四,這麽好玩的事不喊朕。”魏四到時,那兩位掌印太監已離去,萬曆笑嘻嘻地望着魏四,呵斥道。
魏四跪拜行禮。
“平身,回答朕的問題。”
魏四略作思考,笑道:“皇上龍體金軀,怎能犯險。”
萬曆帶着惡作劇的表情對魏四道:“魏四,你知道不,其他人都受賞,隻有你沒有。”
“爲皇上社稷盡力理所應當,魏四不求封賞。”魏四很真摯地答。
虛。萬曆搖搖頭,“朕是想知道你能猜出爲何不被賞嗎?”
魏四大腦迅速作出反應,找到答案,“因爲奴才還未向皇上講這個故事。”
“哈哈,回答正确。”萬曆龍顔大悅,他就喜歡魏四這類聰明人。
魏四開始講故事。該省的省略,該加的加上,故事頗爲吸引人。特别是講到爲了取得對方信任,拿出禦賜折扇時,還不忘從側面誇贊萬曆君威幾句。
萬曆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随情節緊張屏住呼吸,時而又拍掌叫好,完全象個孩童。
故事講完,萬曆點頭誇贊道:“魏四,你沒讓朕失望。”
“哪裏,哪裏,主要還是王體乾公公的功勞。”魏四很謙虛地道。
“你說朕該賞你什麽呢?”萬曆犯難了。
魏四慌忙行禮,“奴才不要皇上賞賜。”
反正也想不到賞什麽,等以後想起來再賞吧。萬曆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别怨朕小氣哦。”
“呵呵,皇上讓魏四來講故事就是最大的賞賜。”魏四笑道,似很知足。
魏四說的沒錯。這魏四未被賞也引來内外廷的議論紛紛,要知道連趙應元和徐進教也得到絹布的賞賜。所謂名人,就是被議論出來的。
皇上爲何不賞魏四呢?得到重賞的王體乾百思不得其解,便親自來問魏四。
魏四笑答是因爲功勞太小而已。
王體乾才不會相信這敷衍之詞。難道大家所說是真的,這魏四是受皇上旨意做的此事?
已有很多人覺得這是真的,這其中有方從哲和葉向高,也有田義和陳矩。
人們一向有崇拜神秘的本能,魏四因爲神秘得到更多崇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