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不卑不亢地答道:“魏四已說過盡力而爲,少教主還請放心。”
王好賢轉而望向虛玉道長,“道長,那晚幸有魏四報信未去城東。”
“是啊,少教主,魏四果是能幹之人。”虛玉忙跟着贊道。
魏四微微一笑,“僥幸聽到,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這麽一來,徐鴻儒和于弘志徹底信任魏四了。”王好賢似乎未聽到魏四的謙詞,繼續對虛玉道。
虛玉點點頭。
魏四沒有露出尴尬,坐下。雙腿叉開,雙手撐腿,魁梧的身軀散發出很自然的一股霸氣。此時隻有強悍才能壓住對方。
立少教主身後的黃胖子黃九斤是第一個發現這股霸氣的,頓時一怔。
王好賢也發現,愣了下後醒悟自己對魏四的冷落,連忙招呼道:“魏四,我那兩位師兄或要等會,請喝茶。”
魏四微笑抿口茶。趙應元和徐進教已适應了跟班的角色,昂首挺胸立他身後。
這一等就過了戌時,今夜月明星稀,屋外也算明亮。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今晚不殺人,不放火。
守在外的教徒進來禀報徐鴻儒與于弘志已到,王好賢、虛玉、以及魏四等人出屋迎接,到了院中。
徐鴻儒和于弘志向衆人簡單行禮後,指揮手下從兩輛大車上搬下十個大箱子放到院中。這兩人果然守信用。
“打開。”徐鴻儒下令。馬上十個大箱被打開,齊刷刷地擺着銀子,月光頓時失色。衆人的目光中隻剩下驚羨和貪婪。
“每箱一千,共十箱。”箱子蓋上,于弘志對魏四道。他不向王好賢彙報,卻說向魏四,這似乎說明了什麽。
魏四拱手,“兩位果然守信用,魏四佩服。”
“來人,将箱子擡到後院。”王好賢突然下令。說完,立刻從後面出來四五十個聞香教教徒,很明顯早在等着。
“慢!”徐鴻儒大喝道。
于弘志跟着困惑問道:“少教主,這事何意?”
王好賢解釋道:“兩位師兄,我這暫時湊不夠一萬兩,待我湊齊,一并讓魏公公拿去便是。”
徐鴻儒頓生怒氣,“師傅在獄中受苦,你爲何出爾反爾。”
“我沒有兩位師兄财大氣粗,一萬兩很困難,一下子拿不出,情有可原。”王好賢爲自己辯解,“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我比你們還着急,再給我三日,必能湊齊。”
我們每年向師傅進貢這麽多銀子,還在那哭窮。徐鴻儒更加氣憤,“好賢,你這樣做,讓我們如何向弟子們交代?”
王好賢也憤怒起來,“我隻說寬限三日,并未說不拿出,有什麽不能交代的。”又命令手下,“将箱子擡到後院。”
“誰敢?”徐鴻儒大喝聲站在箱子前,刀已在手。聞香教教衆被喝住,不敢向前。
“還當我爹是不是教主?還當我是不是少教主?”王好賢加重語氣,“大師兄,不要因爲我爹不在,你在聞香教就可以無法無天。”
“師兄。”于弘志站到徐鴻儒身旁,讓他收刀。
聞香教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徐鴻儒無奈将刀回鞘。
“少教主……”于弘志似要妥協。
不能然你妥協。魏四突然笑着走到中間道:“魏四本因感動各位救教主的赤誠之心,方才答應幫忙。如今看來,是魏四看錯了,還請另尋高人吧。”說完,向外走去。
“魏公公,留步。”徐鴻儒、于弘志忙喊道。聞香教在城東損失數位教徒,證明了魏四的可靠。他倆怕魏四一走,再尋有能力的人就難了。
“魏公公,留步。”王好賢、虛玉跟着喊道。他倆的心思當然不在救王森身上,是怕魏四一走,徐鴻儒、于弘志或會拿回銀子。這樣既得不到财還會失去人心。
我,當然留步。魏四停下轉身,“其實我已在尋門路,但各位的争執讓魏四很疑惑你們到底想不想救出你們的教主?你們教中的事,魏四不敢多言,但有一點看得很清晰,不和。烏合之衆,魏四何必相助?”
徐鴻儒、于弘志低頭不語。王好賢忙向虛玉使眼色。
虛玉趕緊到魏四前勸道:“魏公公,你誤會了。我們聞香教萬衆一心,毫無隔閡。”睜着眼睛說瞎話。
魏四手一攤,“既然大家都有心救出教主,這事情不就很好解決了嘛。這一萬兩我先拿去鋪路,少教主那一萬兩到了後我再加大力度,不就成了嘛。”
對呀,這不就成了。徐鴻儒、于弘志點頭贊成:“成。”
王好賢一下子蒙在那不知該怎麽辦,因爲他未考慮到。
“魏四相信少教主三日後會拿出那一萬兩。”魏四繼續說話,不願意給他們思考的時間,“道長與魏四有救命之恩,魏四相信道長。有道長擔保,魏四豈有不信任之理。”
虛玉望着王好賢,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魏四拉起虛玉的手,笑道:“說實話,若無道長相求,魏四也不會管這閑事。”說完松開。
聽魏四說完,虛玉頓時雙目放亮,“是啊,是啊。”笑着走到王好賢身旁,“少教主,虛玉認爲能成。”說話家,右手在左手掌心寫下四個字“先拿後還”。由于背對衆人,除了王好賢,無人看見。
這四字也是方才魏四拉起他的手後寫下的。
“哈哈,好賢必會在三日内湊足一萬兩。”王好賢醒悟魏四的用意,“魏公公,三日後,仍是這裏交銀子。”
“既然諸位都同意,魏四便叫人來拉銀子了。”說完,魏四到大門外,手指放嘴中發出清脆的口哨。
很快,費千金帶數十人趕兩輛空車來到。王體乾依計跟着,他隻帶來兩人。
“一切就拜托魏公公了。”在裝車時,徐鴻儒、于弘志向魏四行禮。
魏四笑着還禮,“魏四盡力。”
每車五箱裝好,大布蓋上,王體乾笑嘻嘻地向魏四點點頭。
“那魏四就告辭了,三日後再來。”魏四向衆人行禮欲走。
王好賢挽留道:“魏公公因爲父之事不辭辛苦,還請入内稍坐。”說完轉頭向身後一堂主耳語幾句。
魏四明白他的用心,是要自己在這做人質,爽快答應,“好。”然後對王體乾及費千金道:“你們先去,一路小心。”
“我倆也去了。”見銀子到手,趙應元和徐進教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兩位公公這麽急作甚,進屋。”虛玉阻攔道。
衆人入屋坐定後,魏四發現王好賢身後少了幾人,包括黃胖子,想來是跟蹤而去。
這可有些棘手,田爾耕和崔應元會作何反應?我應該盡快脫身爲好。魏四想着,心不在焉地附和徐鴻儒和于弘志的恭維。
“王公公出來了!”躲在暗處的崔應元小聲對田爾耕道。方才觀内傳來口哨聲,這一行人進入時已落他們眼裏。
田爾耕猶豫下,“自己人,放過。”
這些人押着兩架車過去不久,就見跟來二十幾人。崔應元驚道:“他們要逃!”
這次行動,田爾耕是費了大力氣的。不僅帶來自己手下将近百人,又說動另一位百戶楊衰帶來百人,分頭将玉虛觀圍住。眼見這到嘴的獵物要逃脫,便欲下令圍捕。
“魏四哥還在裏面呢。”崔應元擔憂地道。
顧不得這些了。田爾耕喝道:“發信号,動手。”說完,又大吼道:“上!”揮着繡春刀率部下沖了過去。
信号的煙火在夜空閃爍,楊衰大喝着率手下沖向玉虛觀。
霎時,喊聲四起,厮殺聲響徹夜空。
“已經行動了!”王體乾笑了笑,催促道:“快,快走,往刑部。”
到了街道轉角處,費千金叫住他,“王公公,魏四哥讓我拿件禮物給你。”
王體乾與兩個小太監停下,“呵呵,何時不能給,偏要現在。”
費千金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佛,正宗和田玉的,遞給他,“魏四哥說意義不一樣。玉虛觀處錦衣衛已經行動,魏四哥還在裏面,若被捕,還請公公及早救他。”
“哈哈,這個自然。”王體乾接過玉佛快步轉過街,追上兩架車,喜笑顔開地道:“快,快走。”
費千金也快步追上,向街旁黑黝黝的小胡同望了一眼,笑了笑。
喊聲傳來,屋内聞香教衆人驚愕不已。
“少教主,大事不好,被官兵包圍了!”一教徒氣喘籲籲地沖進來喊道。
“唰”地衆人目光聚向魏四,很明顯他是重大懷疑對象。
魏四冷笑聲,“哼,若是我,上次不通告你們便是,何必費這周折。”
“是啊,是啊。現在我們也困在裏面,這下完蛋了!”趙應元、徐進教驚慌失措。他倆不知内情,是真實體現。
這話倒不假。徐鴻儒拔刀道:“我與弘志率人從正門向外沖吸引敵人,好賢你從後門走。”這時刻,他将王好賢的性命擺在第一位。
“好。”于弘志毫不猶豫地答應,也已拔出刀,與徐鴻儒沖出屋,向大門殺去。
月光如水,淹不去人性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