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上前将扇子拿過來放案上便跪拜:“皇上萬歲!”
他這一拜,衆人皆跟着跪拜,“皇上萬歲!”
高呼後,衆人站起,魏四向四周拱手道:“諸位,方才扇在魏四手中時完好無缺,到了張大人那便破碎兩截。還請諸位在皇上問起時爲魏四作證,還魏四清白。“
“不是……”張鳳翔慌張擺手。
“這兩位大人是?”魏四打斷他的話,問起楊鎬和馮盛明。
“右佥都禦史楊鎬。”
“河南左布政馮盛明。”
魏四向他二人作揖,“兩位大人都是親眼所見,還請随魏四入宮面聖說明。”然後對張鳳翔也是作揖行禮,“張大人,禦賜扇子損壞,魏四不敢欺瞞,欲回宮面聖,還請大人同往。”
“這……”張鳳翔楞那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賞賜的東西多了,誰敢保證不損壞?此事可大可小,這個大家都知道。楊鎬“呵呵”笑着對魏四道:“魏四兄弟,何必因這小事去驚擾皇上呢!”
“是啊,是啊。”馮盛明跟着道,“此等小事惹皇上龍顔不悅,豈不得不償失。”
“但若哪日皇上心血來潮想起這折扇,魏四該如何解釋呢?”魏四顯得很爲難。
哄誰呢,皇上早把這扇子忘記了。楊鎬滿臉堆笑道:“魏四兄弟,本官相信你能解釋清楚的。”
“若要張大人賠償吧,這皇上禦賜物品乃無價之寶,恐怕張大人也賠償不起呀。”魏四歎氣道。
懂了。楊鎬明白過來,随即提醒張鳳翔,“張大人,你也表個态啊。”
我表态?張鳳翔此時腦子一片糊塗,仍不知怎麽辦。
馮盛明也未明白過來,他兒子馮铨卻懂了,露出可愛的笑容,對張鳳翔道:“張大人,小侄有一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鳳翔未答,楊鎬卻迫不及待地催促,“講。”
“此扇與那青花瓷花瓶相比,自是昂貴許多。”所謂的昂貴隻因爲是萬曆皇帝賞賜的而已。
魏四望着這位有宋玉之貌的少年,心想他好是聰明。
馮铨繼續道:“張大人可以和魏四商量一下,兩者扯平便可。我看這位魏四大哥是通情達理之人,應不會計較。”
話音剛落,楊鎬第一個贊成,“對,這樣最好。”他也是這個想法。
衆人皆望向張鳳翔,期待他的抉擇。
他沒有抉擇,隻有這一條路可走。張鳳翔望向魏四,語音低沉象是哀求,“魏四兄弟,咱們扯平,互不相欠,你看可否?”
“否。”魏四的回答出人意料。包括費千金和劉應選皆愣愣望着他。
然後魏四笑了,“皇上禦賜的這把扇子自是比那花瓶昂貴,所以魏四覺得至少應比花瓶貴一兩銀子才對。”
這我懂,張鳳翔大喜,“好,成交。那一萬兩銀子本官便不再索要。”然後吩咐家人,“拿一兩銀子給他。”
“我這有,暫且墊上。”馮盛明不失時機地從懷裏掏出一兩銀給魏四。
魏四毫不客氣地接過,又向那案上之扇跪拜後拿起,帶着費千金和劉應選揚長而去。
張鳳翔癱坐座上,楊鎬和馮盛明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其實也不需要安慰,那花瓶确實是他自己脫手而碎。
一場危機成功解決,費千金摸着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道:“若沒有魏四哥,我可就完蛋了!”
“我一直都在,隻是你們偶爾忘記罷了。”魏四故意這樣說。
劉應選幫費千金解釋,“千金是不想讓你太費心。”
“什麽是兄弟?”魏四笑道,“兄弟,就是理所當然的相互費心,沒有一絲的顧慮。”
費千金笑應:“嗯,魏四哥說的是,千金記住了。”
“這個你拿去給秀蓮買個東西吧。”魏四把“戰利品”那錠銀子塞給費千金。
費千金并不拒絕,接過。次日他花了十兩銀子買了個手镯給宋秀蓮,說是魏四哥讓他轉交的。
聞香教這事可不象這事好解決,鬧不好就會丢了性命的。整整一夜,魏四都在不斷計劃,不斷補充,不斷萬無一失。東方曉白,魏四胸有成竹地起床,略有些激動,因爲此事過後,他的人生又将會有重大改變。
還有兩天一夜的時間,魏四忙碌起來,他先去找了崔應元。
崔應元興奮地叙述前晚在東直門外抓捕聞香教教徒的過程。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到緝捕中,自是興奮。
“想不想立大功?”魏四笑着問。
“當然想了。”崔應元眼睛放光,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抓到數十名聞香教教徒,但錦衣衛隻是參與。對于崔應元來說,無功可言,因爲沒一人是他親手所抓。
“那好,幫我喊來田爾耕。”魏四不是不相信崔應元,但他職位太低,調動不了幾人,魏四想到了已升爲百戶的田爾耕。
崔應元很快喊來田爾耕,田爾耕疑惑地望着魏四。
魏四笑着道:“田百戶,魏四探得一個機密消息,現在透露給你。”
眼前這人曾給過自己很重的一腳,田爾耕露出不屑,“你能有什麽機密消息?”
“是啊,魏四哥,你快說啊。”崔應元卻深信不疑。
“明晚宣北坊玉虛觀,将會有大量聞香教重要人物出現。”魏四淡淡地道。
田爾耕與崔應元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喜問道:“你怎會知道?”
“你們在城東抓住的不過是些小喽啰,而且還有順天府和丐幫的參與,所以你們無甚功勞。”魏四面帶笑容道,仿佛知曉一切。
田爾耕望了眼崔應元,他以爲是崔應元告訴的魏四。
崔應元真沒說,所以他點頭道:“是啊,就那點功勞也被駱養性搶去了。田大哥,咱們是隻有苦勞。”
自梃擊案後,鄭家在錦衣衛内的勢力大弱,可指揮使駱思恭的兒子駱養性卻異軍突起,連破數案,迅速成爲千戶,令田爾耕等人十分不滿。這明顯是老子有意培養兒子。
“田百戶,你對應元很是照顧,魏四這才把這消息透露給你,希望你能把握住。”魏四笑着道,“當然,不能忘記提攜應元。”
“可你從哪得知的呢?”田爾耕想确定消息的真僞。
“不瞞田百戶,是他們約魏四明晚在那處會面。”魏四實話相告。
“約你?爲何?”田爾耕仍很疑惑。
魏四笑道:“因爲他們想救出教主。田百戶,其餘的魏四就不說了。這個功你願不願意拿是你的事,魏四還有事,先行告辭。差點忘了,等我脫離危險再動手哦。”
“田大哥,魏四哥不會騙我們的。”魏四走後,興奮不已的崔應元鼓動道。
田爾耕未答話,眯目盤算起來。不論是否屬實,都不能向上彙報。
離開後的魏四馬不停蹄地趕到費千金處,令人召來費千金和劉應選躲進裏屋秘密商議起來。宋秀蓮拿着一身衣裳想送給魏四,也被守在門外的小馬和小虎攔住。
一直到天黑,三人方才出屋,表情皆很凝重。已商讨出方案,但但事關重大,性命攸關,出不得一點纰漏。
魏四未作停留,又叮囑兩人一句:“一定要小心謹慎。”馬上離開。
一直等待着的宋秀蓮想喊住他,看他神色匆忙,微歎口氣拿着衣裳低頭回到自己房間。
“小馬、小虎,挑二十人,弄十個大箱,跟我走。”時間緊張,費千金下達指令。
劉應選補充道:“裝銀子那種大箱子,用兩架車,上面布蓋好。”
“這是要去哪?”小馬好奇地問。
“别問這麽多。告訴大家,今夜出城,不休息,給三倍工錢。”費千金道。
費千金現在手下已有四十多人,很快就挑出二十個身強力壯者,驅車出城。
魏四并未回宮,而是先到了莳花館。其實也沒什麽目的,就是想去看一眼。
楊留留有些驚訝,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留留姑娘,可以給我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嗎?”魏四似帶着懇求。
其實,其實我已給那首詞重新譜了曲,就等着你來聽呢。你說箫無法吹出你那首詞的涵義,哼,我才不信呢。楊留留的心情一落千丈,櫻嘴微翹,“爲何是那支曲子?”
魏四說不出理由,“就是想聽。”
好吧,你想聽那曲就那曲吧。留留很快奏起優美的箫曲,卻多了些失落。
魏四本希望能沉浸在音樂中,讓大腦得到一定的休息,但似乎根本聽不進去,腦海裏不斷浮現着明晚可能發生的事。
“你在想什麽呢?結束了。”吹奏完,留留見魏四雙目微閉,并無甚反應,帶些怨氣嬌聲問道。
“哦,奏得好。”魏四緩過神來,稱贊道。
美貌的女人最氣眼前的男人不注意自己的容貌,有才華的女人最氣眼前的男人忽略自己的才氣。才貌俱佳的楊留留見魏四這副模樣,氣從心生,“結束了,你走吧。”
“哦。”魏四點點頭站起便走。
“魏四。”楊留留胸口劇烈起伏,愈加氣憤,情不禁喊道。
“姑娘還有事?”魏四轉頭問道。
留留杏目狠狠瞪着他,“銀子,聽曲的銀子呢?”她不是愛财的女人,她本也沒想過跟魏四讨銀子,但說出來的和心裏想的完全不同。
“哦。”魏四掏出錠銀子走過來放桌上,然後就轉身離去。
魏四,魏四……楊留留跺着腳,在心裏罵個不停。
她是不是愛上了魏四?
我不發表意見,你猜。
一兩銀子和一萬兩銀子都是銀子,一分愛和一萬分愛都是愛。既然愛了,何必分清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