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娃聽魏四說過孟小夢的厲害,常把他和挂雲谷師傅比較,可眼前這人與師傅也相差太遠。不由上前打量着懷疑問道:“魏四哥說你是高手,我看怎麽不象呢?”
“哈哈,當然不象。”孟小夢不以爲意。
“久娃,修要胡說。”魏四忙阻止久娃。
久娃的掌已打出,結結實實地落在孟小夢胸膛,發出的“咚”的響聲,在夜間尤爲清晰。
孟小夢似無甚感覺,“哈哈”而笑,“你這娃娃,又沒蚊子,何必拍呢?”
久娃見他如此,玩心大起,“你打我一拳。”說完,肚子挺起。
“我爲甚打你?”孟小夢笑着用手指彈了下他的肚皮。
“啊。”隻聽久娃大聲慘叫着,兩腿不聽使喚地不斷後退,不停後退,直到身子遇到街邊牆上才停下。
魏四慌忙拱手,“大師,這孩子頑皮,您休怪。”
“怪之所以怪,因爲出乎常理。”孟小夢淡淡地道。
魏四歎口氣,“我感覺我出現在這個時代就很怪。”
“哈哈。”孟小夢大笑搖頭,“你不怪,因爲你是妖怪。”
“大師爲何這麽說?”魏四不解。
孟小夢一指他的心口,“你雖隻有一顆心,卻有兩個靈魂,難道不是妖怪嗎?”
魏四再一次對孟小夢崇拜之極,“而魏四現在卻困在其中,難以承受靈魂之重。”
“那就睡覺。”孟小夢指點,“随心所欲,随欲而安,随安而去。隻要記住一個‘随’字,煩惱怎還會有?”
魏四領悟頗深,忙緻謝。
“哎,你收不收徒弟?”久娃過來向孟小夢喝道。
孟小夢搖搖頭,“不收。”
久娃撅嘴道:“不管你收不收,我都是你徒弟。你,你就教我剛才那招,成不?”
“不成。”
“切,逗你玩呢。我師傅好厲害的,我才不拜你呢。”久娃傻傻笑道。
“你這小娃,你師傅曹一半當年與我論武三天三夜,最後還是敗在我手下。曹一半的稱呼是随别人的,對我他隻能稱曹一敗。”孟小夢童心被挑逗,争辯道。
久娃很不服氣,“我在挂雲谷是最差的一個,有本事你把我教成最厲害的。”
孟小夢大笑道:“小娃,休要激我,我不會上當的。”
魏四聽久娃這個建議時本很驚訝,但很快不由稱贊。如果他倆能成爲師徒,該是何等妙事。“大師,可聽魏四一眼?”
“你也要勸?”孟小夢問。
“大師方才說萬事都要遵循‘随’字。你說久娃學挂雲谷的武功爲何學不好呢?因爲他未随性,他的性格特點決定了他不是學殺人武功的人。”魏四笑道,“可他與你是何其相似,若能随你,必成大器。”
孟小夢望向久娃。這孩子雖是挂雲谷的人,但笑容依舊保持純真。
“我師傅現在叫我回挂雲谷,你不是不怕他嗎?把我帶走。”久娃又用激将法。
這孩子看似傻乎乎的,其實大腦很靈呢,隻不過未被開發,是塊急需雕琢的玉石。孟小夢大笑道:“三日後,衍香茶廳。”然後飄然而去。
“嘿嘿,魏四哥,我厲害吧。”久娃得意洋洋。
魏四故意取笑,“你厲害啥?”
久娃更爲得意,“這天下最厲害的兩個高手都是我師傅,我還不厲害嗎?”
“感情你剛才是故意打他?”魏四驚問。
久娃憨笑不答。
大智若愚才是至高境界。魏四突然覺得這久娃的未來不可限量。
這時,匆匆過來三位女子,自是追趕孟小夢的紫瑜公主和兩位侍女。她站在孟小夢方才站的地方,道:“剛離開,追。”視魏四和久娃爲無物。
“久娃,你真幸運。”魏四道。
“嘿嘿,那是。”
“我突然覺得小夢大師收你爲徒或許還有别的目的?”魏四若有所思。
久娃哪管這些,“管他的。”
做了自己這麽久“保镖”,想着要分别,再見不知在何時,魏四頗爲傷感。分手時,使勁抱住久娃良久,道了聲“别忘了魏四哥”。
久娃沒有傷感,“魏四哥,待下次相見,我可就是高手了哦。”這孩子,對自己信心十足。
次日,王安親自來到甲子庫接魏四,這在宮内前所未有。
包括李宗政在内的甲子庫所有人員都來相送,仿佛魏四高升般。
魏四當然是高升,去慈慶宮後,他将是小太監,主要負責西宮事務。這之前,即使在這油水十足的甲子庫,他也隻是夥者,是宮内閹人而已,不能稱爲太監。
“魏公公,好好幹,小爺不會虧待你的。”連太子朱常洛對他的稱呼也改變。
魏公公。這個稱呼讓魏四頓覺身份上升,“奴才必會盡心盡力。”
王安又引魏四來到西宮向李選侍介紹魏四,李選侍表情淡淡,倒是懷抱皇長孫的客氏心花怒放,喜形于色,有些突出。
春天來了,但請相信,這還不是魏四真正的春天。
“弟弟,咱哥倆聯手,前程不可限量啊。”魏朝與魏四常聚一起喝酒。
“魏四這是托了哥哥的福,今後還要靠哥哥提攜。”每到此時,魏四總不忘恭維幾句。
但是與客氏偷情的機會越來越少,因爲小兔子已跟了魏朝,魏四和客氏不得不收斂許多。田诏事件給他倆敲過警鍾。
西李選侍對魏四的表現很是滿意。将所有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還是次要,魏四常親自去廚房燒制幾盤噴香的菜肴,讓她大呼好吃,相當滿意。
身份地位的提高,魏四出入皇宮的機會也大大增加。他常去當鋪指點劉應選的管理工作,去孫府看望義父孫暹夫婦,隻是莳花館與雨婵堂未再去過。
不是不想去,但心裏總有個疙瘩在那,不知如何與楊留留和談雨婵面對面。
再去莳花館是清明,萬曆白日祭祖時,隻覺不爽,又想出宮散心。尤三妹因爲個案子不在京城,萬曆讓王朝輔喚來魏四。
“魏四,你說朕該如何出宮呢?”尤三妹不在,這出宮的易容的易容問題讓萬曆犯難。
魏四“嘿嘿”笑了聲,“魏四覺得皇上根本無需易容,隻要換身衣服便可。”
“這被人認出,不太好吧。”萬曆擔憂起來。
“皇上,現在人人都知你易容出宮之事,所以對陌生人反而很注意。皇上穿上普通衣服,大搖大擺地出去,反而不易被發覺。”
說的也是,見過皇上尊榮的有幾個?再加上已是傍晚,何人會仔細辨認。
萬曆換衣後上轎出宮,魏四緊跟在後。果然,守門衛兵并未在意,倒是王朝輔與侍衛們出去時被喊住喝問。王朝輔雙目一瞪,自由進出皇宮的金牌一舉,吓得衛兵們趕緊道歉。
“在慈慶宮怎樣?”轎子在百順胡同口停下,萬曆下轎步行時問道。
魏四忙答:“還行。”
萬曆笑着捋胡須,卻捋空,因爲這次并未粘上小胡子。
楊留留頗爲驚訝,由于萬曆是心血來潮,王朝輔未來得及通知。
“甭緊張,奏曲。”萬曆坐下,笑道。
“皇上,小女子可以問句話不?”留留小心翼翼地道。
萬曆大笑,“哈哈,讓朕猜你要問什麽。”
“皇上知道?”
“你想知道朕是本來面目不?”萬曆自信地道。
留留瞪大眼睛,“皇上聰明無雙,一下子猜破小女子心中所想。”她未見過萬曆真面目,是從身形儀态,還有跟着魏四,這兩個方面猜出的。
萬曆昂頭,“當然是。”
楊留留再仔細瞧瞧,笑着恭維,“皇上還是很英俊的。”
“哈哈,奏曲吧。”萬曆龍顔大悅,有心作弄,“這位魏四,我保镖,你相公,見過的。”
“皇上……”留留粉面飛紅霞,煞是嬌羞。
魏四不敢去望,低頭輕聲對萬曆道:“皇上,遊戲而已,魏四哪這個福分。”
嬉笑過後,紫竹箫拿起,楊留留端坐奏響。箫聲悅耳旖旎,不失爲好曲,魏四卻不覺皺眉,是上次在門外所聽那曲。因爲這曲,魏四與梁達明産生了小摩擦。
奏完,萬曆疑惑問道:“此曲似未聞過。”
留留嬌喘片刻,笑答:“小女子膽大妄爲,擅自爲皇上所作之詞配曲,請皇上勿要怪罪。”
“朕之詞?”萬曆困惑不已。
“是啊,那首‘風雨迎春歸,飛雪迎春到’。”楊留留答道。
萬曆不由搖頭大笑,“哪個說此詞是朕所作。魏四,這不是你作的嗎?”
以訛傳訛,幾乎所有人都已認定此詞乃萬曆所作,借魏四之口說出。
“能沾上皇上的光,也是魏四福分。”魏四的回答很有分寸。既說明是自己所作,又不會讓萬曆難堪。
啊,果然是魏四所作。聰明的楊留留已從兩人神态上有了判斷。
“留留姑娘,說實話,朕方才聽你吹曲,絲毫感覺不出那首詞的含義。”萬曆搖頭道。
留留羞愧點頭,“民女學藝不精,請皇上見諒。”
“魏四倒覺得這不怪留留姑娘。”魏四突然開口爲留留辯護。
“哈哈,朕還沒說什麽呢,你就急着護住你‘夫人’。”萬曆又有主意,“魏四,你要講不出讓朕信服的理由,休怪朕的責罰。”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山花已爛漫,誰在叢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