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同一個人,爲何有這麽大差距呢?因爲邱乘雲想通了。很顯然魏四是爲陳矩打前站來的,隻要把他拉攏過來,便可搪塞陳矩。
“好,我去。”魏四很爽快答應。
“你是說他願意來?”邱乘雲聽完戴忠的彙報,驚奇問道。他就擔心魏四忌恨不肯來。
讓左右退下,隻剩他兩人時,戴忠小聲道:“這魏四本不願來,見到您老的禮物,方才答應。”随請柬去的還有個玉镯,當然不是被摔碎那個,是上等藍田玉打造而成,價值不菲。
“這就對了,怪不得徐管家來信說他貪婪,果然是見錢眼開的家夥。”邱乘雲很滿意,這類人好對付。
戴忠點點頭,“公公,隻要下點血本,保管此人聽公公吩咐。”
邱乘雲想了下,“那些新招來的護院都是亡命之徒,布置在周圍。若他識趣則無事,若不識趣,我會離座,直接将他剁成肉醬,不要留下痕迹。”
“交給小人。”戴忠拍着胸脯。
邱乘雲猛然想起陳矩要來重慶府,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迹,連忙對戴忠道:“你最好再跑一趟客棧,告訴魏四此事不可聲張,勿要讓他人知曉。”
戴忠道:“還是公公想得周到。如今這監衙内隻有咱自己人,魏四來重慶府時日不長,諒也未結交什麽朋友。到時咱就來個不承認他到過監衙,死不認賬,别人也奈何不得。”
“就是這個道理。”邱乘雲微微閉目歇息。兩種準備,選擇哪種就看魏四的表現。
又到客棧,戴忠先向邱掌櫃囑咐幾句,再到魏四房間把邱乘雲的計劃全盤托出。“您還去不?”
魏四笑笑,“當然去。”
戴忠并不勸阻,因爲對他來說魏四是生是死,都不會影響到他。
戴忠離開後,秦良玉等人進入,魏四進行布置。今晚,就要邱乘雲的命。
傍晚時分突然飄起雨,讓整座山城彌漫清涼。來到監衙的隻有魏四、久娃、崔應元三人。
酒席已準備好,礙于面子,邱乘雲讓戴忠在門外迎接,他早早就入座靜待。
“魏四拜見邱公公。”魏四入内,主動行禮問候。
邱乘雲面帶微笑,并未離座,“不必多禮,坐。”
魏四坐下,愛吃的久娃見到一桌香噴噴的菜,跟着坐在一側。崔應元不敢坐,立在身後。
“你是孫公公義子,我曾是他的管家,他待我如子。魏四,說起來咱倆也算一家人。”邱乘雲的開場白是拉攏感情。
魏四笑道:“是啊。邱公公對我義父那是沒得挑,逢年過節重禮相送,從未間斷。”
邱乘雲眯眼笑着,幾乎看不見眼睛,“實話對你說吧,我準備重用你,所以之前對你進行考驗。年輕人嘛,不吃苦中苦,怎能成人上人,希望你能明白雜家的良苦用心。”
“魏四明白,不敢有半點怨言。”魏四很是恭敬。
“哈哈,這孩子,已經吃起來了。”邱乘雲指着自顧自拿起筷子夾菜而食的久娃。
魏四笑道:“小孩子不懂規矩,公公不要介意。”
邱乘雲舉杯,“來,今日痛飲,也算彌補你前些日子受的苦。”
飲酒數杯,邱乘雲有意試探道:“魏四,你來重慶府是陳矩公公的安排?”
魏四答道:“邱公公,文書上寫得很清楚呢。”
“爲什麽派你來呢?”邱乘雲追問。這才是他想問的問題。
魏四放下酒杯,目光嚴肅地望着他,“邱公公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邱乘雲往椅上一靠。戴忠忙從一旁案台上拿過個錦盒放到魏四面前,“之前讓你受苦,公公實在過意不去,這個小禮物算是小小補償。”說完打開,是顆碩大珍珠。
魏四毫不客氣接過遞給崔應元,“收好。”
“真話是?”邱乘雲探過身體。
“邱公公您多慮了。”魏四歎口氣道,“真話就是有人要殺魏四,實在沒法,這才懇求我義父他老人家幫忙,陳矩公公不好推辭,便讓我來投奔您。”
“殺你?”邱乘雲狐疑地問,“何人?因何?”他怎會相信魏四的話,心裏暗罵不停。
魏四兩手一攤,“若要知道原因,何人所爲,魏四怎會躲到這?”
邱乘雲“哼”了一聲,身子又是往後一靠,“那假話呢?”
“宮裏對邱公公在重慶府的所爲很不滿意,連皇上都有些生氣,陳矩公公便派小的入蜀,來這監衙暗中調查。”魏四語氣平淡。
“什麽?!”邱乘雲氣憤地一拍桌子站起。
戴忠在身後忙安撫,“公公勿怒,魏四不是說過是假話嗎?”
“是啊,邱公公,何必爲小的一句假話而氣呢。”魏四舉杯相邀。
這後面的才是真話,你小子有意反過來說。邱乘雲“哈哈”大笑,掩飾内心的恐慌,“雜家一心爲皇上辦事,兢兢業業,從無私心。哪怕那陳矩親自來查又能如何?”端杯一飲而盡,不與魏四碰杯。
氣氛有些尴尬,無人再說下去。邱乘雲偷偷觀察魏四,見他隻顧飲酒,似毫無心機。
有些話他不好開口,往椅子後座一靠,示意戴忠按計劃繼續下去。
戴忠過去又拿一錦盒放到魏四面前,“魏四,邱公公一向愛才,隻要在這監衙好好幹,不會虧待你的。”上屬給下屬送禮,還挺奇怪。
不等戴忠打開,魏四已拿過直接給了崔應元,“收好。”然後對邱乘雲道:“邱公公,魏四過幾日便要回京,恐怕不能爲您效力了。”
“爲何要回京呢?”戴忠在身後問,“邱公公如此看得起你,你應感恩戴德,誓死效命才對。”
你小子到底什麽意思?邱乘雲受不了魏四的折騰,幹脆挑明,道:“雜家知道這小廟留不住你。直說吧,準備如何向司禮監彙報?”
魏四先飲杯酒,“自是如實彙報。”
找死?!邱乘雲目露狠光。
這時門人匆匆進來禀有客到。
邱乘雲想不出何人來訪,令戴忠替自己前去迎接。
魏四心中叫好。按計劃,秦良玉和劉铤将到。
戴忠領進兩人,男女各一,卻不是魏四預想的劉铤和秦良玉,是佐佐木和栗香兄妹。
邱乘雲不認識他倆,看過名帖方才站起笑臉相迎,“原來是佐佐木先生,有失遠迎。”
端午節時,經汪文言牽線,佐佐木從日本運來的一部分布料送到邱乘雲這,他這次是來收賬的。本來派人來即可,但佐佐木希望能多結識一些有權勢的礦監,這才與妹妹親自來到重慶府。
“邱公公,久仰大名。”佐佐木流利地用中文拱手行禮。
邱乘雲“哈哈”一笑,“恰好雜家宴客,佐先生可願同坐?”
“魏四,你怎麽在這?”佐佐木身旁的栗香眼尖地發現座上的魏四,驚喜喊道。
魏四隻好站起向佐佐木兄妹行禮。邱乘雲的臉色愈加難看,他沒想到魏四竟認識這日本商人。
一番或實或虛的客套話後,碗筷擺上,他兄妹二人入座。他們是傍晚趕到重慶,找了家客棧,換身衣服後就來監衙拜會邱乘雲,未用晚餐。
魏四和邱乘雲各自心中嘀咕着計劃會不會因爲他倆的到來而落空。兄妹倆是客,不願多動多言,一時間酒席的氣氛有些怪異。
“魏四兄弟在這監衙可好?”佐佐木主動打破尴尬,笑着問魏四。
魏四還未答,邱乘雲不陰不陽地道:“隻可惜我這小廟容不下這座大神。”
佐佐木不解問道:“你們這是?”這桌酒席有别的含義嗎?離京時汪文言曾說過魏四去了邱乘雲這,如今一個下人和主人同坐一桌,着實讓人糊塗。
魏四苦笑一下,幫他解疑,“這桌酒席是邱公公看得起,給魏四餞行。”
邱乘雲并不反駁,也未附和。
佐佐木見他倆表情古怪,不再追問,氣氛又凝重起來。
這時門人又進來報有客人,戴忠急忙出去。
這次來的客人是魏四計劃中的劉铤和秦良玉。還未入屋,劉铤的大嗓門已向起,“邱公公,老夫來打擾了!”雨越來越大,劉铤與三個親兵率先進來,其中一人扛着他的大刀。跟着秦良玉入内。
“劉将軍?!”邱乘雲本想站起迎接,但想到他的過河拆橋,坐着未動,淡淡地招呼。
劉铤并未坐下,而是先介紹秦良玉,“這位是馬千乘的夫人。”
女子不适合抛頭露面,之前營救馬千乘,秦良玉皆是托人,所以這是邱乘雲第一次與她面對面。“馬夫人?”他站起。
一個囚犯的夫人,我爲何要站起?他突然責怪自己。
魏四看得分明,心道,心虛而已。
“邱公公,我家相公現在何處?”秦良玉單刀直入。她這次穿了漢族婦女服飾,暗綠繡荷花短衫,蔥綠花紗蟒裙,發髻有雨水飄落後的晶瑩。
“馬大人嘛……”邱乘雲打起哈哈,不作回答。
“今日若見不到相公,我就不走了!”說完,秦良玉已坐到桌上,目光堅毅,表情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