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娃還未回過神,發暗器的人已從高處降下,雙手握柳葉刀劈下來,有泰山壓頂之勢。那邊的魏四都感壓抑。
久娃慌忙撩劍格擋,并借勢整個身體後滑。待對方落地還未站穩,他的劍猛然一旋,劍花五朵,刺過來。
來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身材瘦小,正好落在魏四身前。見久娃劍勢淩厲已迅猛刺來,本欲躲開。顧忌身後魏四,隻好纖腰向後微彎,左手由下斜上發出暗器。
距離很近,久娃無法躲閃,隻好再次收劍擋去。這次不是飛镖,暗器與劍相碰後,發出“噗嗤”響聲,然後化爲煙霧。
“什麽玩意?”無實戰經驗不知江湖深淺的久娃大驚捂鼻,連連後退數步。
煙霧很快散去,眼前那兩人都沒了蹤迹。
“可惡!”沒有完成任務,郁悶的久娃怒道。眼望四方,不知該往何處去追,悶悶不樂地離開。
越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魏四和那人就在跟前那胡同的拐角處,看久娃離開,方才出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魏四忙向恩人施禮。
姑娘?那人那雙大眼睛眨巴着,驚問:“你怎知我是姑娘?”聲音溫順體貼,很是好聽。
魏四道,“剛才姑娘之手拉我時,柔膩細滑。還有姑娘身上有茉莉花香,非女子不用。”
她當然知道自己用了帶有茉莉花香的香粉,“是姑娘又怎樣?”
魏四盯着她已插回腰間的刀鞘形狀,猛然道:“日本人?”
她愣了下,隻想趕緊離開,生怕再被他發現什麽。雙眼一眯,可愛地笑着,“你欠我一條命!”說完,一個縱身,消失在夜色中。
魏四驚魂未定,小心謹慎地向宮裏走去。
毫無疑問,今夜注定是驚魂一夜。走到宣武門外西斜街處,傳來紛雜的“殺”聲。魏四望去,但見不下十個人正手持兵刃圍攻一人。
被圍那人四下跳躍,不斷甩動軟鞭,使四周敵人不能靠近。
軟鞭?尤三妹?魏四忙近前望去,果是尤三妹。
那十多人十分強悍,有的拿刀,有的揮棍,還有流星錘、斧之類的兵刃。
流星錘?魏四看到拿流星錘這人,大驚不已。身材肥胖,身手卻依舊敏捷,卻是肅甯的老相識黃胖子黃九斤。
黃九斤?聞香教?魏四再細看,那位年輕,身穿白衣白袍者不正是被稱爲少教主那位嗎?
尤三妹不斷試探着找到缺口,沖出包圍,但在對方人多勢衆的壓迫下,一次次無功而返。她的身上已中兩刀,雖隻劃破皮肉,也疼痛難忍。
少教主王好賢揮着大環刀,“铛铛”作響,大喝着“殺”,再一次撲過去。
其餘十二位都是精心挑選的武功高強的各堂主或香主,不甘落後,揮着兵刃從四面攻向尤三妹,更加猛烈。
教中武功最高的是徐鴻儒和于弘志,但當他邀請二人時,卻得到正忙大事,沒有空閑,并勸他不要因小失大的答複。
大事?替父親報仇不算大事嗎?王好賢知道他二人從來瞧不起自己,現在父親在閉關,自然不理會他。于是,他決定自己做這事,也讓教中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
必須成功!他的刀更猛,迫得尤三妹不得不用更多的精力來應付他。
三妹武功雖高,也經不起這群人綿延不斷地攻擊,漸漸露出不支,香汗淋淋,氣喘籲籲。
魏四在那幹着急。出手吧,自己赤手空拳,又無甚武功;不出手吧,又不忍眼睜睜看着尤三妹被困。
“啊”的嬌聲慘叫傳來,尤三妹又中王好賢一刀,揮出的鞭有氣無力。
魏四一狠心,站了出來,大喊聲“住手”,沖過去。
與此同時,街的另一端也傳來聲“住手”,一人幾個騰躍到了他們跟前,大吼兩聲,雙掌拍倒眼前兩人。再一大步,到三妹身旁,一拽她,縱身一躍,到了屋頂。
“哪裏跑!”王好賢大喝聲,縱身上房,追過去。他的手下可沒這身好輕功,瞪着眼看着。
“梁長老。”三妹見救自己的人是丐幫長老梁達明,大喜。
梁達明笑了下,見王好賢追上來。一個轉身,馬步瞬間紮穩,雙掌蘊力,一招“亢龍有悔”威猛有力地打過去。
王好賢較之梁達明還有很大距離,不及避閃,隻感到一股強勁的力道讓自己無法前進,步步後退。“啊”地慘叫聲,跌落下去。直到快落地,那股力道方才消失,他雙腳站穩。
擡頭再看,屋頂早無人影。
“少教主,怎麽辦?”
王好賢氣憤不已,怒道:“可惡!”再看少了三人,問:“他們呢?”
“去追另一人去了!”
“撤。”王好賢悶悶不樂地帶着手下離去。
當魏四沖出,看見另一端那人時,便停下。因爲他認出那人是梁達明。
當梁達明與尤三妹躍上街邊屋頂時,他決定趕緊跑,因爲有三人已撲了過來,其中一位是黃胖子。
幸好這幾人無久娃那本事,一陣急跑後,魏四回頭已看不到追擊之人。到牆角坐地上,喘息不已,暫作歇息。
突然覺得此處有些熟悉,一看街對面,竟是海波寺浴室。
已是三更,回宮看來是不行了,魏四幹脆到海波寺一側牆角,就是上次替王體乾來拿信時的牆角處,這裏月光照不到。雙腿放平,靠壁而息。這在入宮前是常有的事,沒感到不習慣。
過度的奔跑,疲倦之極,魏四在夜風中沉沉睡去。
醒來時,天已大亮,行人衆多。由于昨晚的奔跑,全身早已濕透,沾上泥土,魏四從頭到腳污穢不堪,仿佛又回到乞丐生活。
揉揉雙眼,站起,伸伸腰略作活動準備回宮。猛然見一人來到海波寺門外敲門,卻是趙應元。
浴室午後才會營業,趙應元這麽早來作甚。魏四好奇地又蹲下等待。
這一等,很快又見一認識之人進了海波寺,卻是王體乾與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體胖魁梧,是那日“重賢樓”與魏四共同站在王體乾身後的戴重。
約一炷香後,王體乾與兩個手下先出來離開。很快趙應元出來,身旁是已被趕出宮的原内官監掌印太監馬謙。
關于馬謙和劉吉祥的矛盾,第一次來海波寺時,魏四便得知。作爲劉吉祥的外甥,趙應元來尋他作甚。難道是來安慰這位免職太監受傷的心?
“可惡!”馬謙顯然很是氣憤。然後臉色一變,笑臉對趙應元道:“賢侄慢走,以後常來我海波寺啊。”
趙應元轉身拱手,喜笑顔開,“公公放心,會常來的。”作揖告别。
哼,史賓,有你好看。趙應元心裏冷笑。突然肩膀被拍一下,“應元。”
趙應元轉頭一看,沒認出,“誰?”再一細看,笑道:“魏四,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魏四尴尬一笑,“昨晚碰到幾個小毛賊。”
“不是吧?”趙應元笑得很暧昧,“是不是和别人搶相好的,被人家打了?”
你以爲都和一樣龌龊。魏四幹脆不再解釋,反問他:“你來此處作甚?”
不是外人,共同策劃過打史賓,殺喬滿。趙應元早把魏四當自己人,附耳道:“我來告訴馬公公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你可知是誰将他與劉成交往的事向司禮監告密的嗎?”
魏四腦筋轉得快,馬上想到:“莫非是史賓?”
“嘿嘿,不錯。”趙應元得意萬分。
“你要借馬謙的手整治史賓?”魏四猜到。
趙應元惡狠狠地道:“誰惹了我,我就不會讓他好過。”
看不出這小子的心腸也夠狠毒。魏四淡淡地道:“因爲那小事,已經死了兩人,不值得。”
趙應元根本沒聽見,神秘兮兮地對魏四道:“原來恨史賓的人不止我一個,就那個王體乾,也專門跑來告訴馬謙這事。”
“你們不是一起的?”魏四見他們一前一後進入,隻以爲是商議好的。
“他進去時,我躲進裏屋,聽到的。”趙應元搖頭。
魏四一想,我管你們這些破事作啥,我連誰要殺我都不知道。
兩人來到東華門分手。守門衛兵又多出不少,錦衣衛也派出人在這查視。“梃擊案”草草結案後,皇宮守衛工作的力度大大加強。
“你,站住。”魏四被兩名錦衣衛叫住。也難怪,魏四頭發淩亂,衣裳又髒又破爛,怎麽看都不象宮裏人。
“哪個宮的,叫什麽名字?”
“慈慶宮。”魏四答,“李進忠。”他用了大号。
一聽是慈慶宮的,那邊帶班的錦衣衛千戶鄭國泰走過來,仔細看他。
“鄭大人。”魏四認得,馬上恭敬地行禮。
鄭國泰一愣,“萬安宮裏倒有個叫李進忠的,慈慶宮裏怎麽也有一個?不記得有啊。”
魏四忙解釋,“小人大名李進忠,但大家都叫我魏四。”
魏四?鄭國泰後退兩步,驚訝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