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陰曹地府?”馮夢龍完全進入角色,驚道。
“有這麽溫暖的地府嗎?”魏四忍住笑,不忍再逗這個大才子道,“昨夜先生醉在街上,不省人事,魏四恰好路過,便把你背到這裏。”
馮夢龍看了眼魏四,連謝也未說,慌忙爬起,向外走去,嘴裏嘟囔着:“又要晚了,又要晚了!”
“是你朋友嗎?嘴裏嘟囔個不停,象個瘋子。”老範進屋道。
魏四笑了笑,“我哪有那個福分結識他這樣的朋友。”
“他是大官?”老範疑惑不已。
“大官算什麽,世上的大官多得數不清,人們能記得幾個。”魏四歎道,“可他将永遠被後世的人們稱頌,他的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據着重要地位。”
老範覺得隻有大官才是高不可攀的,魏四說的他是一句也沒聽懂
過了三日,飄起漫天大雪,直到淩晨才停。早前買了個火爐,大家圍坐聊天。
昨晚輪值的費千金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大喊道:“魏四哥,大事不好,我們被包圍了!”
魏四笑道:“什麽包圍,我們又沒什麽敵人。”
“真的,你快出去看看。”
魏四走到屋外,聽院外四周腳步聲嘈雜,槍矛的頭林立,大吃一驚。
“裏面的人聽着,快快束手就擒!”院外傳來喊聲。
大家慌張不已,費千金入屋拿出買的那三把刀,遞向魏四。
魏四忙輕聲道:“快些扔到井裏。”
費千金剛想跑去,院門被撞開,“嘩啦啦”沖進來衆多衙門捕快和兵馬司的士兵,挺槍舉刀面對他們。
“大家别慌!别慌!”魏四連忙擺手示意慌亂的手下們鎮定。這個時候亂不得。
“都不許亂動,站到院子中間!”走進來西門兵馬司指揮張鳳翔。陽光照耀,加上衆人的腳步,昨夜的雪都已融化,地上都是爛泥,他打了個趔趄,差點滑倒。
“張大人,小心!”身旁跟着順天府女捕頭尤三妹忙扶了他一下。
魏四等人在士兵們的指揮下站到院中央,士兵們馬上把他們團團圍住。尤三妹瞪了魏四一眼,向捕快們下令:“搜!”
“你們憑什麽搜我們!”費千金、劉應選等人不服氣地大喊。
士兵們的長槍立刻向前,魏四忙大聲道:“别鬧!”大家這才安靜下來。
屋裏屋外搜了個遍,一個捕快抱着劉應選的枕頭,那個小木箱過來給了尤三妹。
小木箱被鎖,尤三妹對魏四道:“把它打開。”
魏四向劉應選甩了下頭,他拿出鑰匙過去開了鎖。
尤三妹見裏面不過是一些記錄工錢發放的紙張,還有一些碎銀子不過一兩多點,有點失望。
魏四滿意地望了眼劉應選,賺來的銀子都被他藏得很好,除了他和費千金兩人,連魏四也不知道藏在哪。
“你拿刀做什麽?”張鳳翔猛然發現費千金手中的刀。
魏四立刻從費千金手上拿過來扔到他面前,“隻是我們防備盜賊的兵刃,并無他用。”
尤三妹過來對捕快道:“拿回衙門。”
“尤捕頭,有什麽發現?”張鳳翔問。
尤三妹搖搖頭。
張鳳翔厲聲道:“全帶回衙門詢問,我就不信查不出兇手。”
費千金他們一聽,立刻大喊道:“爲什麽帶我們去衙門?”
“都給我住嘴。”張鳳翔厲聲道。
尤三妹把他拉到一旁,小聲說了幾句話。張鳳翔點點頭,過來喝問:“誰是魏四?”
魏四站出,“在下便是。”
好像在哪見過。張鳳翔問道:“昨夜你在何處?”
“昨夜落雪,在屋中未曾離開。”
“有人作證嗎?”
“我們都可以作證。”費千金、劉應選喊道。
尤三妹冷冷道:“你們都是他的人,自是爲他作證。來人,把魏四拿下。”立刻上去幾個捕快
“爲什麽拿我?”魏四大聲喝問。
“去了衙門便知。”尤三妹厲聲道。
費千金他們亂了起來,喊着“魏四哥,魏四哥”。
被兩個捕快牢牢按住肩膀的魏四轉頭道:“不要亂,沒事的。”
“這裏就交給張大人了。”尤三妹揮手帶着捕快們和被押的魏四離開。
張鳳翔拔出劍,大家以爲他動了殺機,吓得縮到一起,擠成一團。“你們聽好了,這幾日任何人都不許離開這裏,否則格殺勿論。”說完,帶着士兵們出了院子。
他指了幾人,道:“你們幾個守在這,出來者斬殺!”
“我到底犯了什麽事?”路上,魏四責問走在前面的尤三妹。
尤三妹冷冷地道:“你自己做的事難道不清楚嗎?”
魏四一頭霧水,“我到底做了什麽呀?”
“到了衙門,看你是招還是不招。”
到了衙門,魏四被戴上枷鎖腳鐐,扔進牢房。
魏四暈暈乎乎地在監牢裏渡過一夜,第二天清晨進來兩個公差拖着他到了公堂。遠遠地“威,武”聲音,還有木棍敲地的聲音便傳來,讓人膽寒。
魏四被往地上一扔,還未回過神,便聽大堂之上一聲厲喝:“堂下何人,從實招來!”
魏四擡頭,見“明鏡高懸”的匾下是位六十歲左右的老官員,目小口大,胡須稀疏發白,皮膚較黑。大堂兩旁“肅靜”“回避”的牌子豎起,衙役們持棍怒目而立。尤三妹也立在一旁,冷眼望着他。
“目露兇光,東張西望,重闆二十。”官員一拍驚堂木,厲喝道。
魏四忙喊道:“我叫魏四,我叫魏四。”然而已晚,身後兩個衙役将他按倒,緊緊抓住他的臂膀,又過來兩個,分立兩側,舉棍便打。
“一”,“二”……“二十”,打完喊完,又立到一旁。可憐的魏四慘叫不停。
“堂下何人,從實招來!”官老爺又是一聲厲喝。
魏四爬起跪着道:“在下肅甯人魏四。”
“喚證人。”
很快,證人走進,跪在魏四一旁。魏四驚道:“劉明老哥,怎麽是你?”
劉明不理會他,對堂上官員道:“小的劉明,孫暹公公府上的管家。府尹大人,還請你爲草民做主。”
順天府府尹顧秉謙親自審問,可見案子不小。“這個自然,你看他可是魏四?”
劉明頭也不轉,答道:“正是魏四。”
“魏四。”顧秉謙又拍驚堂木,厲聲道,“你可認識孫府的廚子餘濠?”
魏四常去孫府,那些護院人數太多,名字叫不出,可廚子就那一個,自是認得。“小的認識。”
“你夥同餘濠,于前晚在飯菜中下蒙汗藥,蒙暈孫府上下二十七人,偷走寶物數件。人證物證俱在,還不速速招來。”顧秉謙似乎對案情了如指掌。當劉明來報案說是孫暹府上的管家時,他便親自查辦此案,并親自去孫府查勘現場,詢問證人,十分細心。
魏四一臉茫然,“青天大老爺,我隻是認識餘濠,連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過,哪來的夥同?”
“還敢抵賴?”顧秉謙轉而問劉明,“這魏四如何到了你們孫府?”
劉明道:“兩個月前,魏四幫助公公搬家,見公公略有家财,便露貪念,之後他抓住公公無子這點常去孫府讨好老夫人。公公被他愚弄,便認他爲義子。從那後他肆無忌憚,常去府上吃喝,臨走時不忘拿些小玩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看在眼裏,也常勸公公堤防,但公公并不理會。”
神馬呀?魏四聽呆了。
“老爺若不信,可以問問護院和下人們。”劉明補充一句。
接着連喚數位護院和下人,得到的叙述都與劉明相似。更有人指出親眼看見魏四把個白玉老虎塞進懷中。
魏四徹底崩潰。
“魏四,你還想抵賴嗎?”顧秉謙又拍驚堂木。
魏四大喊道:“不是的,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和餘濠勾結。”
顧秉謙怒道:“看你嘴硬,掌嘴二十。”
這掌嘴可不是用手掌打,衙役上前抓住魏四頭發,使他的臉揚起,過來個衙役拿着堅硬的木闆“劈了啪啦”地打着魏四的嘴巴。
二十下結束,魏四嘴唇腫起,血肉模糊,整個臉龐都是血迹。
“速速交代餘濠和那些寶物藏于何處!”顧秉謙厲聲道。
魏四說話已含糊不清,“我不知道。”
顧秉謙怒道:“還嘴硬,再掌嘴二十。”
“大人,再打下去,他的嘴還怎麽說話。”尤三妹出列道。
顧秉謙連忙道:“尤捕頭說的是。”
他可不敢得罪尤三妹。去年萬曆皇帝的寝宮内丢了顆波斯供奉的貓眼珍珠,查了一個月也未查出。尤三妹入宮七日,立刻找出真兇,原來是是侍奉鄭貴妃的一個宮女來向萬曆送貴妃親自熬制的蓮子羹時偷去的。萬曆高興萬分,當時就賜三妹禦用金牌。
魏四還在嘟囔着:“我不知道,不是我幹的。”
“先押回大牢,明日再審。”顧秉謙見問不出什麽,下令退堂。
被拖走的魏四狠狠瞪着劉明。而劉明似乎一點愧意都沒,那麽坦然,倒讓魏四懷疑起自己。
難道我真做過那些事?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