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聲,都睡了。”堂内隻談雨婵一人,老祖母和那對小姐妹已去歇息。
“女神醫,我都擦好了,然後怎麽做?”費千金輕聲輕語地問。
談雨婵遞過去一根鵝毛管,“把這個接上去。”
費千金拿着鵝毛管來到魏四前,看看這,看看那,不知道插哪。突然想起自己下身有根撒尿用細管,一拍額頭,“知道了。”将鵝毛管使勁插向魏四下體。
“啊,你幹什麽。”魏四大叫。
費千金趕緊縮手。
“好了沒?”談雨婵在外問。
“我,我弄不好,還是你來吧。”費千金出來把管子放她手上。
雨婵姑娘露出爲難,“我,我不給男人看病。”
“他又不是男的。”費千金着急地伸手拽她左臂。
雨婵條件反射地一側身,右手迅速扣住他腕,往後一拉,費千金慘叫聲向前趴倒在地。
“本姑娘說話算數,他不是男人,我給他治便是。”談雨婵拿着鵝毛管走入。
費千金目瞪口呆地躺在地上。她纖纖瘦體,看上去風都能吹倒,卻隻輕輕一拉便将我摔倒,太厲害了。他怎知這談雨婵一身的太極功夫,剛才那招是最基本的“四兩拔千斤”,随手使來而已。
這給閹人裝鵝毛管可是頭一遭,談雨婵不得不直面這個不是男人的男人下體,紅霞滿面,小心髒跳得砰砰極快。想閉上眼睛,又怕裝的不好,隻好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将吸管接到尿道。
魏四躺着,突感下體一緊,尿水難以控制地沖出體外。
“啊。”雨婵雙手已被噴上,驚得直往後退。
“對不起,對不起,我控制不住。”魏四忙不疊地道歉。
對不起?雨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一時沒領會。撅嘴帶着怨氣道:“叫什麽叫,已經好了。”
“好了,好了。”費千金跑進來開心地叫着,幫魏四把褲子衣服整好。
魏四爬起道:“多謝雨婵姑娘施手相救,大恩大德,魏四沒齒難忘。”
“費千金也沒齒難忘。”費千金在旁跟着道。
“天已晚,我們就告辭了。”說着,魏四被費千金攙着欲走。
談雨婵眼一瞪,道:“今晚你們就呆在這,等明日見了祖母,拿些藥後再走。”說完便離開去洗掉手上臭味。
對啊,若沒那老祖母,我還不知會怎樣呢。等明日謝過後再離開才好,魏四重新躺回去。
談雨婵以爲祖母早已歇息,沒想到仍在内堂等她。“奶奶,這麽晚了,咋不睡呢?”她疑惑地問。
老祖母慈祥地笑着,“雨婵,你有沒有發現這個魏四有何特别之處?”
“不就一個爛閹人嘛,有什麽特别的。”雨婵端起茶,猛喝一口,平息一下剛才緊張的心境。
“老身七十有七,閱人無數,這魏四表面看與常人無異,但骨子裏卻透着某種不可無觸摸的氣質。”
“有嗎?沒感覺出來。”
老祖母搖頭笑道:“那是因爲你不屑去觀察。這世上有很多人,看似普普通通,其實都有着各自特别之處。丫頭,不要忽略生命中遇到的任何一個人,一個細節。任何生命的存在都有他的必要性,去感悟才能得到人生的真谛。”
“這和魏四有關系嗎?”雨婵走到祖母身後,輕輕幫她按肩。
“這人散發出的那股氣飄渺如在雲端,悠遠如在天際。”老祖母微閉雙目。
雨婵淺笑道:“奶奶,看你說的,仿佛他是個神仙似的。”
老祖母搖頭,“他是不是神仙,老身不知道。老身唯一能斷定的是他和我們不一樣。”
“那就是鬼。”雨婵的笑燦爛如夏花。
祖母拍拍雨婵纖手,“是神是鬼,将來你就會知道。”
雨婵一撅小嘴,“明天他就離開,我不要再見他,沒有将來。”
“雨蟬,你去枕邊把祖母的那本雜記拿來。”祖母突然道。
雨婵進屋拿出。
“以後就交給你了。”
自小便跟祖母在一起的談雨婵知道這本雜記記載了祖母年輕行醫直到現在的一些病理分析和她的臨床分析。“奶奶,這也太珍貴了!”
“這裏主要是關于女人病的,所以就不傳給你爹,給你也好。你可以進行補充和修正,讓這些流傳于世。”祖母微笑地道。
雨蟬的爹談濟生是太醫院禦醫,前年被調往南京。“奶奶放心,雨婵絕不會辜負您的一片苦心。”雨婵鄭重地将書抱在懷裏。
祖母又道:“幾十年前,曾有過一位太監來找老身,希望能恢複男身。”
“異想天開吧。”
祖母搖頭,“未必不可能。當時我對他進行治療,并取得了一點成效。隻可惜這時宮廷有變,他死于戰亂。”
“難道真得可以?”雨婵好奇起來。
老祖母點點頭,“我在雜記中有這段記載,你可以作爲參考。”
“奶奶,你說什麽呢,又沒有太監來找我。”雨婵撒嬌地道,“就算有,我也不給診治。”
祖母當作沒聽見,自顧自說道:“那人因爲是自閹,并未閹淨,醫治起來或許容易些。小丫頭你别嘴硬,那内容遲早會用上的。”一見魏四,她強烈的感覺出這人和談家有緣,而且緣分會很深。“此人與我談家将有極深淵源,或許談家的命運走向就在他身上。”
魏四和費千金來道謝時,老祖母隻擺擺手,并無言他。她甚至不敢正視魏四的雙眼,因爲那瞳孔中有許多讓她迷惑的東西。
可蓮把配好的藥交給魏四,可荷叮囑道:“按時服用。”鋪子前早早就排了許多婦女,談雨婵忙碌不停。
魏四和費千金心高氣爽,在朝陽下離開“雨婵堂”,向家走去。
走不多遠,忽聽前方敲鑼打鼓,唢呐聲響亮,來了支隊伍,兩人立路邊觀看。
隊伍來到眼前,但見三匹白色高頭大馬上三位穿紅袍戴高帽胸前大紅花的青年才俊。
“快來看,狀元郎!”街邊湧來衆多觀衆。
當先者應是狀元,向街道兩邊觀衆拱手緻謝。
楊守勤!魏四認出這狀元郎正是那位肅甯天隆飯莊強要和自己結拜的楊守勤。
“跟着走。”魏四對費千金道。這是此次科考前三甲巡街慶賀,不适合相認,他考慮下決定待結束後再與之相見。
費千金有些不樂意,“不就是狀元嘛,有什麽好看的。”但魏四哥已跟上隊伍,也隻好跟在其後。
一路向南,直到永定門,隊伍才掉頭回走。當過了正陽門進入内城時,已是傍晚,鞭炮聲起,今日之遊算是結束。
魏四想上前,卻過來衆多書生和官員簇擁着三人而去,隻好作罷。
“魏四哥,你看,是宋二剛。”費千金使勁拽下魏四。
魏四望去,見宋二剛與一中年太監急匆匆地向南走去。
“跟上。”魏四與費千金再次向南遠遠跟着。
将到珠市口,那二人轉向西進入胭脂胡同。胭脂胡同内有幾家很大的胭脂店,二人走到“胭脂紅”,敲了幾下門。
“誰?”裏面人問。
“馬掌櫃,是二剛帶着龐公公來了。”宋二剛答道。
店門打開,出來位骨瘦如柴,留有山羊胡子的掌櫃,恭敬地向那太監拱手道:“龐公公,請進。”
“馬掌櫃好大的架子,我幾次約見都不得見。若不是恰好宋兄弟是你的人,恐怕還是不肯相見吧。”龐公公有些怨氣。
馬掌櫃慌忙道:“哪裏,哪裏。龐公公有所不知,自聞香教教主被擒,我輩怕有牽連,隻好小心謹慎,生恐再出差錯。”
龐公公“哼”了聲,“有貴妃娘娘在,你等惶恐什麽。”
“公公,還是裏面說吧。”馬掌櫃忙伸手邀請。
龐公公走入,宋二剛欲進,被馬掌櫃攔住,“你在外看着點。”說完,已閉門。
宋二剛罵罵咧咧了兩句,坐在店前。
躲在一側牆邊的魏四和費千金不願再等,離開回家。
“魏四哥,你看這宋二剛耀武揚威牛哄哄的,其實也就是跑腿的貨色。”路上,費千金取笑道。
魏四未答。他在想那馬掌櫃嘴中的教主和黃胖子那個教主是否是同一人。
走到家門口時,已是夜深,耳尖的費千金突然拉着魏四躲到暗處,輕聲在他耳邊說:“有人。”
無月,借着夜色,魏四看見兩個黑影在院外交頭接耳,說着什麽。
費千金側耳細聽,隻聽到“乞丐”“銀子”“大樹”等幾個詞。
又過了會,兩人鬼鬼祟祟地離開,其中一人說了句“就這麽辦”。
魏四、費千金兩人急忙入院,進屋,見衆乞都在熟睡,這才放下心來。“可能是竊賊。”費千金猜測。
竊賊怎會到這來偷。魏四心想。
“魏四哥,診治了沒?”宋秀蓮已兩夜沒合眼,等着他倆。聽到說話聲,欣喜地跑出來。
這句話把孩子們吵醒,見到魏四和費千金,都開心地爬起,又蹦又跳。
魏四向秀蓮點了下頭,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些藥給你,按方子熬制。”費千金将那些藥交給她。
她接過,使勁地點了下頭,走入内屋。這夜,她做了個夢,夢中她羞澀地将整個臉龐埋入一個高大男人寬闊的胸懷中。
夢,如此清晰,清晰得她看見他睫毛的顫動。